“今日,外面可有官兵前来围堵?”苏云起边问还边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生怕他这一觉醒来一切都已来不及了:“还有,圣旨……”
圣旨一事,苏云起刚刚出口便止在了嘴边。他怎么忘记了,那可是陛下金口玉言的圣旨,若真被那些官兵拿来宣旨,苏府里唯一可以接旨的人便只有他。他又哪里有机会睡到这个时辰呢?
“没有。”下人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自己手头干着的活儿惹了少将军的不满了呢:“少将军您昨天发的火,足够让他们收敛许多了。”
不过想想也是,苏少将军整日那么忙,哪里有闲工夫去管他们下人的事情呢!
“你干活去吧。”苏云起没心情同他闲扯许多,虽然眼下于他而言,没有消息应该便是最好的消息。
可这当真不见一点儿风声了,他怎么又开始了惶恐不安呢?这心里着实没有一点儿底。
“林伯。”怔愣了许久,苏云起发现他这心跳不仅没有一丝缓和下来的趋势,甚至是越跳越快,感觉连带着脸庞都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
恰巧此时林伯路过,苏云起便出声叫住了他:“不是让您多休息休息,其他的事就交给手底下的下人去做吗?”
林伯的精神头明显比昨夜晚归回来时看到的要好上太多了,他笑着叹了口气:“觉要睡多少才算个够啊!让他们看着,都不如自己来得要安心一些。”
这话说得苏云起是认同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在清醒之后如此警戒,不过就是怕出了什么猝不及防的意外而远水救不了近火罢了。
不过也真是奇了,苏云起蹙着眉头屡屡望向苏府的大门处。他不是在盼着那伙官兵带着圣旨前来。
只是昨日的事情都被推动到了那样一步。他的承诺也撒了出去。那些官兵把坊间百姓作证的言语一经禀报给陛下。今日圣旨便应该早早到了才是。
莫不成是,这之间出了什么意外?才暂时打断了陛下的主意?
天穹那边的光亮撒遍了这片山峦的时候,终于是驱尽了笼罩了一夜的湿寒阴冷。
凌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一抹微亮的光芒刚刚攀爬至眼角处的时候,她便挣脱了梦境的束缚。
这些时日里,她几乎每个晚上都能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东西若即若离的,虽然确实不是她曾经历过的,但心底那种哀痛却又更是真实存在的。
初始的时候,它们不过是在清醒之后的一闪即逝,留给凌的似乎只有胸口那种长久无法散去的憋闷感。只是随着夜夜的梦境侵袭,那些破碎的东西竟然也能渐渐拼凑得完整。
凌也能通过以往与抚宁相通的那部分记忆从这些梦境当中窥探出什么东西来。那不是单纯的梦境,而是抚宁深埋在心间的过去。
因为没有情感的宣泄口,所以只能不停地沉淀坠落,直至成为了一种心魔,反复地在梦境当中重演着。
同样,凌有所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看到这么多属于抚宁的东西,绝对是因为抚宁的魂魄已经渐渐在与自己相融合了。
华说过的那句话,不禁在心头猛然响起:非死即伤。
如果最后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和抚宁之间,或许便只能走到玉石俱焚的一步了。
但,那都太遥远了,不是吗?
凌将衣物穿戴整齐,又清洗过脸以使自己清醒许多,这才缓步移向了道士师父的房间:“师父!”
“进来吧。”道士早已清醒,这一点习惯他仍旧保留着,同在辛陵的荒山时别无二致。
“师父若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凌主要是怕道士再自作主张地做出什么来,那样的话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成了添乱了。
“你啊,那点小心思。”道士掀动唇角,无奈地笑笑:“就不用拐弯抹角的了。我从前隐居于山时,都无需什么。更何况如今苏少将军不是把什么都置办齐了吗?”
这话说得不假,道士师父生活一向从简,基本是不会有什么特殊要求的。再加之苏云起的安排可谓是面面俱到,的确不需要她再操心什么了。
“你也回去吧,没事不要乱走。”不知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道士的表现异常地安稳:“这庄子虽然占据山中一角,可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人烟。正好,我也要打坐了。”
“是。”凌回身为其关上了房门,嘴角边弯起的弧度却久久没有下去。
道士师父只要开始打坐,便会进入一种无人之境,足够他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许久了。
“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凌人还尚未迈动脚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略显沙哑干涩的嗓音。
这声音……好生耳熟。即便因为心底的情绪汹涌而致使其有些走形了,但却并不影响凌听出来它的主人是谁。
搭在房门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十指便是一颤,好像房门是冰冻千年的冰块,从上面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的寒气很快便将她也冰封住了一般。
凌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动不了的不仅仅是身体。
“让朕好找。”明烨站在原地,一时竟是不敢贸然上前。
他总觉得,事情闹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他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她,亦是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好。
又或者,最好不相见?免得相互徒生怨念。
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吧。但他却做不到。
“陛下。”哽了许久,凌还是得面对:“不是要抓我全家吗?”
“不,不是的。”明烨着急地辩解起来,这一心急,既然也拔动了驻足许久的脚步:“朕从未想过要伤害于你。”
这话她是信的,相识多年,她不信明烨会绝情到那样的地步。
凌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上的睫毛都因为过度紧张而微颤不已。
她缓缓地转过身子来,一切真如明烨所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即便现在来到了这里,身边也没有带任何的侍卫随从。
只是,究竟是真的没有带,还是说那些人只是站在了她目之所不能及的地方。凌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