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春暖花开之际,整个大地都在回暖。飞雪刚巧不巧地就发生在这时,来得也着实太过蹊跷了吧?
“你们看,你们看。”有人一脸惊叹:“这和童谣里说的一模一样,华大夫果真有冤情啊!”
天雷滚滚迎春到,仁心却也回春难。且看天公引怒号,飞雪连天地呼啸。
此话刚一出口,有人便立即将童谣复述了一遍,且在口中不断念念有词着:“天公怒号,可不是吗?可不是嘛!”
看看这天生的意象,岂不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飞雪的到来,早就让在场的众人乱成了一锅粥。而今又有人不断地煽动着,局势可谓是再难稳定下来了。
只是,这样的局势恰如骤而爆发的山洪,威力迅猛,却无指引。除了能造成惶恐混乱,似乎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它的效用来。
苏云起趁着众人慌乱,赶紧混入了人流当中,朝着自己早先安排好的人手而去:“计划有变,你们现在只需要借助童谣造势即可。”
这童谣的发起者到底是谁,苏云起现在虽然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童谣中的仁心与回春这样的字眼,专指的就是华。那就是友不是敌了。
人群吵嚷起哄着,监斩官还从未见过如此难以镇压的阵仗。只因为以往虽是人心各异,但没有天公倚仗,终究都难成气候。
如今这飞雪连天是不争的事实,便是作为监斩官的他都无法说服自己,又何提有什么法子去镇住场面呢?
这种混乱的场面很快便得到了控制,只是这所谓的控制却让监斩官更加地无以面对。
一开始三三两两讨论着的童谣,不知在什么人的带领下竟然变成了一种近乎于口号的东西。众人高声讨论着,虽是你一言我一语,但却总不离开童谣当中言道的内容。
“大人!”刽子手举着刀的手都麻木了,他一向自诩自身阳气最重,并不在意这些突变的天象:“这巫医还斩不斩?”
斩,还是不斩?监斩官头疼不已,耳中人群的喧闹之声更是聒噪迫人。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厚重,好像被泼了墨一样的,见好就收才是正事。可这是皇命,不得违抗啊!
监斩官遂狠了狠心,还是将令牌掷了出去:“斩!”
苏云起早做了两手准备,只随地捡了一粒石子抛出,正巧将木牌击落在地。
令牌落地,原本是刽子手行刑的最后一步,只是看到那碎成两半的令牌,刽子手也有些后怕了。
人群中有人提高了嗓门:“华大夫来京多年,城中大大小小的疑难杂症都是经由他手治好的。如若……如若现在将他斩首,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这家伙巧舌如簧啊,起到了带头引领的作用,还将一个寻常平头百姓想言却又不敢言的心理也表现了出来。苏云起飞过一记赞赏的眼神,示意那几个人继续下去。
在几人的言语之下,人群很快一致对外了起来。监斩官一听,只觉得焦头烂额。虽说是皇命不可违,可悠悠众口也不得不顾啊!
他只向一旁的随从招了招手:“你快入宫向陛下把这里的情况说明,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监斩官暂时打消了处决的念头,苏云起才松了口气,审视起自己周围的情况来。
因为天降的异象,本来就已拥挤不堪的人潮此时更是因为某些人的神情激动而相互推搡起来。便是连他自小习武的身子,站在人流当真都忍不住被挤得挪动了步子。
不过这些都并不碍事,苏云起伸手去碰了一碰那白色的雪花。结果让他微微讶然,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这所谓的飞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其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这一触便通体的沁凉之感,还当真与冬日里的白雪一般无二。
难不成,真的是天生的异象?是上天也在为华叫屈?苏云起不过刚刚在心头浮起一个这样的想法,但很快便又压了下去。
他怎么忘了呢!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他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就在这京都城里,他的府上,可是住着一个近似于半仙一般的人物。纵使难容于世,可事实却总是无法掩盖的。
华即将被处斩,其人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还一再催促着他赶紧赶到刑场来。这里面,是不是另有着误会?今日所见的这番天生异象,又会否是道士早早计划好了的?
苏云起满腔的疑惑,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般迫切希望得到佐证的。
因为尚无进一步的了解,苏云起干脆趁着混乱之际看向了台上双膝跪地,上半身却异常挺直的华。
若真的是那道士使的计策,华同他认识多年,不应该会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吧?
只见华轻闭双目,任凭着雪花一片一片轻吻着眉睫。
童谣的重点全系华一身,今日又是问斩他的日子,便是再混乱,华也依旧会是人群的焦点。
只是,没有人会像苏云起一样想得这么深入。几乎所有人的重点只在这突变的天象,还有华能否逃得今日这样的问题上。
也因此,华脸上的表情,只有苏云起一人看得清楚。他的眼皮虽轻合,但是唇角边却是挂着笑意的。
这笑容极淡,并不是那种死里逃生的庆幸。这种不外露的感情变化,究竟代表着什么,应该也只有华自己本身才能解读了的吧。
但苏云起却大概做了猜测,那是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不同于大难不死,似乎仅仅只是困扰纠缠他多时的什么难题得到了解决,心中的什么终究释怀了。
消息传到明烨耳边,几乎和所有人的猜测一样,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震怒。
震怒的原因倒不是不能立即斩下这个祸乱京都的巫医,而是不知源头为何,一度甚嚣尘上的童谣。
“查,给朕彻查到底。”明烨倒不同先帝那样偏激,说什么不信神鬼之论,便就要将这些一力镇压。
只是,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动此蛊惑民心的手脚,这分明是对皇权的一种不屑与挑衅:“朕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散布这些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