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进来,其余人都先退下。”明烨摆了摆手,示意陆公公也尽快退下。
而殿外的今歌看着人流朝着自己所站的方向退散开来,更是慌张无措。她如今的情形,陛下若是见了她,取她的小命岂不是只需要一句话的事儿?
若当真如此,说不准还是来之不易的好事一桩,就怕惩治她这样的乱臣之后,宫里可有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二位,陛下有请。”陆公公跟在退散的人群之后,迎面来请景安王。
今歌偷悄悄地打量起了这几乎是错身而过的御前太监的神情,想从此人的神情当中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也好对太宸殿中的陛下是如何打算而多少有个了解。
可惜的是,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只停留在了想法的层面,陆公公的表情淡漠。只从神情来看,根本无法判断出如今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微臣叩见陛下。”景安王一在人前便又恢复了他那不太得劲的走路姿势。
显然,这里面绝对是有着什么猫腻的。一个身形枯瘦,便是走路都半摇带晃的人,为何在逃亡的路上却不见半分的不妥?
合理的解释似乎只有那么一个,那就是,从始至终,人前人后的景安王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
今歌紧张地攥紧了裙角,只咣当一声,跪在了太宸殿中央:“民,民女叩见陛下。”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景安王一个人算是还能和她站在一处的,把她隐隐的猜测说了出来,于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你有三错。”明烨并没有让任何人起身,双眼紧紧地瞪在今歌身上,恨不得在上面用力盯出几个窟窿来:“一错,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你们今家与外邦勾结,坏我河山,朕清除祸党,你是服也不服?”
今正昊和今言做的那些事情,确实不应该是一个忠臣该做的。今歌也曾经想过劝阻,只是那时被今言半威胁半恐吓地一一认了下来而已。陛下说的,自然在理,她只是恨,恨一夕之间,今家便弄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民女不敢不服。”
不敢不服?那就是说,还是心有怨气了?明烨继续了下去:“二错,上天许是有好生之德,既然被你捡回了一条性命,你就该自当隐姓埋名,了此残生。可你倒好,伙同了朕的皇叔为你遮掩,还对平阳侯家眷痛下杀手。此条罪责,已是天理难容。”
若说一开始提到了今家忤逆犯上的事情,陛下的情绪只是稍有起伏的话,那么现在,字句的顿挫间充斥的已经是满腔的怒意。
今歌吞咽了一口口水,慌忙将额头贴近了手背,身子几近瑟缩成了一团:“民女,民女知错,只是……”
只是什么呢?今歌想要为自己辩白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她才发现,无论她怎样遣词造句,都是于事无补。在陛下的眼中看来,她的这等行为,分明就是妄想卷土重来,一早存了报复之心的。
事情究竟是怎样发展到了今天这等进退两难的局面的?好似,好似是景安王一手操办的,并且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极强的热心。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想想,她人都暴露了,可景安王还是没有任何的异动。殊不知,其实是挖了一个更大更深的坑在等着她呢!
想到了这一层的今歌不禁脸颊迅疾变得滚烫起来。便是这世上的至亲,在大难临头的时候都未必能做到并肩以抗。更遑论,是这个已是尊崇备至的景安王呢!又不是傻子,更不存在什么情深所致,为她犯险,实在犯不上。
那一定是必有图谋了。今歌趴伏在殿前,再不敢回话。
“你口口声声称道民女。可朕的子民,怎敢行这样大逆不道的倾覆江山的事情?民女民女!此为你的第三错。”明烨并没有理会今歌的反应。这三桩罪论一出,任是谁,都只有缄默不言的份儿。
“今歌其罪当诛,只望陛下能消气。”不知为何,这三条错误被点明之后,她心里悬着的什么东西反倒是可以落地了。
“消气?你倒是一个还算聪明的人。”换了旁人来,这个时候,应该都是哭爹喊娘地求饶了吧!
只是他们殊不知,越是如此作态,其实越是惹人不快。倒不如学着今歌,放聪明一些,君者消了气,对他们的惩罚也自然而然能跟着减轻些许。
对于今歌一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今歌固然可恶,可若没有景安王在背后的助阵。她一个失了父兄的孤女,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成事呢?
想到此,明烨将目光投向了今歌身侧同样跪在殿中的景安王:“皇叔,眼下情形,你作何解释?”
“微臣……”拱起的双手紧了一紧,景安王抬起头来,正视着太宸殿中高坐的明烨:“有事要禀。”
此话一出,今歌和明烨皆都吃了一惊。今歌一直将额头贴在双手的手背之上,并不敢抬头去看发生在自己周身的情景。因而也没有人看到她此刻脸上的面部表情。
她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景安王是如何做到在此种情形之下还能找出生路来的?
“准了。”明烨也很想知道,景安王是长了多么巧舌如簧的一张嘴,才能在诸事对他不利的局势之下硬生生地撕出一条口子来。
“回禀陛下,微臣斗胆,才行了先斩后奏一事。”景安王人虽然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可那双目却时时地透着一股很是自信的眼神。倒好像事到如今,一切不过尽在他所料之中:“微臣在通州偶然遇到了逃难的今歌姑娘,听其说起了平阳侯世子一事,这才大感不妥。”
“不妥?有什么不妥?”他知道,凌珏是前朝暮央之后,因而是景安王和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这些他如今已然知情了,景安王却为何还要揪着不放?
“陛下就没有想过,明明是早已下好的皇令,却为何会出了纰漏?”景安王早就摸准了帝王的顾忌和担忧会是什么,现下所言,不过是在重要的穴位之上行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