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看这风雪……”车夫就候在门外,对里间发生的事情他毫不知情。
唯一从他眼中看到的些许异常,或许只有这说来就来且霎时间就铺天盖地起来的渐大风雪了。
若说还有什么,至多就是那时不知为何一齐闯进了客栈里的几个仆从。
眼看着这风雪渐大,车夫是满脸掩盖不住的忧色。若还沿着这偏僻小路行去,少不得要陷在了暗沟当中,情况更为恶劣一些的,说不定当场还要来个人仰马翻。
“是不是……”车夫的目光不自觉地便瞥向了客栈里间,他不比景安王和其人身侧几个得力的仆从,在外间冻了这许久,他自然也是想进屋取取暖的。
景安王还未开口,只见自他身后闪出了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定睛一看,还是一个一脸憔悴模样的陌生女子。
车夫这下子才明白了过来,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走到这偏僻野路来,敢情是王爷在这里金屋藏娇。
今歌张了张早已失了血色的唇瓣,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瞧这风雪渐大,我们若不尽快赶路,小心积雪封了路,那时就更糟糕了。”
“这……”车夫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立着的景安王,只感觉莫名其妙,凭这个女子是何许人也,半途杀出来不说,怎么竟敢跑来指手画脚的。
“她说得在理。”景安王却是对今歌的想法给予了默认的态度:“车夫,待把马车带到官道上之后,再接着赶路吧。”
车夫眼前不由地便是为之一亮,继而张罗着其余随行人员纷纷收拾上马:“是。”
眼下这样大的风雪,莫说是要彻底歇下放晴,就算是要小一些,也不是近几个时辰就能如愿见到的事情。
让这一路随行的人都躲在客栈当中避雪,本来就是一条遥不可及的建议。可奈何按照原先的既定而着急忙慌地赶路,则必定是要出事的。
还好王爷的目的已然达成,依旧选择了人来人往十分宽阔的官道。
车夫赶车赶得不疾不徐,车内虽然是又添了一人,但明显景安王是顾虑到了那女子的想法,只让他的马车赶得稳一些。
就算是严寒夹带着的簌簌飞雪全部迎面砸了过来,车夫也只是哈了几口热气,很快便就恢复了过来。没有动辄相逼的王爷,就是冬风都俨然温和了些。
今歌懒洋洋地搭在马车的窗口处,强劲的风雪不时地撩起了帘账来,她却仍旧没有抽身回来安坐着的打算。
景安王本就是个不耐寒的人,唯一散发着点儿热气的手炉都被今歌的此番行为搞得温度骤降,但他瞧了一眼今歌犹自发呆的背影,还是把这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闺秀,而今一朝家破人亡,若是那换那心智稍弱的,就此一蹶不振的更是大有人在。
想到此,他又能对今歌说些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是有些男女之实,可说破了大天,左右也不过是些利益交换罢了。
这个坎儿,他既帮不了其人迈过,更没有那个必要去因此而劳心伤神。在客栈当中,那方才的提点,便已经是至多了。
冷风因为马车在道路上的疾驰飞奔而越发地料峭了。唯一能抵御些寒气的法子似乎就是,眼不见为净。景安王合起了双眼来,只背靠在马车内的车壁上。
而今歌无人可以听她言说一番心中的委屈,如今更不好让别人瞧见她的脆弱神伤。夹带着雪花的冷风自是像刀子一样锋利,一片一片地刮过脸庞的时候,便是刚刚从眼角滚落留下的热泪,都变成了一串冰凉刺骨的冰痕。
就是在这泪眼朦胧的视线当中,模糊一片,今歌那无处安放的眼神却不由地一滞。半晌之后,她只自顾自地喃喃了起来:“停车。”
景安王挑了挑眉梢,对她这突然的举动很是诧异,于是便睁开了双眼望向今歌:“你说什么?”
今歌从车窗边缩回了脑袋来,只一拳一拳地砸在车壁上:“停车,车夫,停车啊!”那轰轰作响的声音,听上去竟是有些怕人。
“吁!”只听车夫扯着嗓子,果然按照今歌的意思停下了马车来:“这位姑娘怎么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景安王忍受了她一路,直到此刻,心中窝着的那一团火气才算是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那个人是凌玥……是凌玥。我认得的,她,他们凌家的人就是化成灰,我都能一眼认出。”今歌对景安王的怒意恍若未觉,那无法聚焦在一处的双眼很是迷离,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在疯疯癫癫地自说自话。
“什么凌玥?”景安王率先一步挡在了欲要夺步冲下马车去的今歌身前,只半撩起马车前的挂帘,低音吩咐着车夫:“别听她的,赶紧先策马离开这里。”
“你干什么?”今歌眼见着马车又将缓缓踏上前路,竟是疯了一般地又扯又打。
今歌十指的指甲修长,几厢推搡之间,竟是在景安王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红色血痕。
“真是疯婆子一个。”景安王发现自己将脾气一压再压之后,还是未能克制到最后,干脆扬起手掌,再落下的时候这巴掌竟是震得他虎口生疼:“你疯了吗?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这一巴掌的动静实在是大,将马车外负责策马的车夫都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景安王这话确实起到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的作用,今歌只抚着自己被打得红肿的左半边脸颊,默默地一字一句回道:“她是侯府嫡女,而我却是通缉犯,是阶下囚。”
如此这般理智,才算是没有白挨这一巴掌,景安王就近挨着今歌坐了下来:“你不是阶下囚,更不是通缉犯。你应该记住,从此以后,今歌就是一个死人。”
听闻这话,今歌的眸子不禁往大睁了一睁:“所以说,方才在客栈里的时候?是王爷你故意设计的?”
景安王虽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但他的默然,在此时看来,分明就是一种不置可否的表现。
今歌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苦笑,她只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难怪,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如此自相矛盾?王爷不说话,所以这是承认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