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逃窜的众人慌了手脚,偶有个别腿脚快的,却也不过多挣扎了一时片刻,最终却还是双脚一蹬,倒在了血泊当中。
最后的结果倒都是一样,无谓就是多了那么几刻游离在惶恐之中的悚然罢了。
"收拾收拾,莫要留下什么痕迹。"打头的人牵住了缰绳,迫使胯下的骏马调转过了方向。
在背对人马的地方,他摘下了覆面的黑色纱巾。那是一张冷峻寡情的五官,即便在他眼皮底下刚刚送走了数条鲜活的生命。可这些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是太过平常。
又或者,在他的生命当中,没有一刻是不为了杀人而存活的。他的意义,似乎就是一把刀。谁将他握在了手间,他便听从谁的号令去指向谁人。
无关情不情愿,他也快哉,别人也乐见其成。
久违的凌冽寒风迎面袭来,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只待那如刀子一般锋利的冷风被吸入肺腑,兜转一番,这才喃喃自语地道:"今日手下又添了几条人命,可他们全是死有余辜。相信你也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骑马的人全部投入到了清理尸体的队伍当中,未及,便有人前来回禀:"头儿,都收拾好了。"
"上马。"吸够了寒风,脑中亦是一片澄明,打头的人复又戴好纱巾。
队伍是早已集结完毕,但一行人却侯在原地多时,不骄也不躁。直到路的尽头又出现了几辆华盖马车。
见此情景,在手的缰绳不由地便是紧了一紧,数匹马的马蹄这也才在原地踏出了几步。
几架马车不急不缓地驶来,车夫得了车内人的令,长吁一声,驾车停靠在了路的一端。待趋近稳定,车内帘帐这才被人掀起,探出一个很是棱角分明的瘦削脸庞来。
"尊驾可是田夫臣,田夫子?"早已侯了多时的打头人问向来人。
田夫臣闻言紧绷的面色终于得见缓和之色。他如今已近半百之年,行动多有不便。
众人的注目之下,缓缓下了马车,站定之后,田夫臣方才作揖以表感谢之情:"正是田夫臣,有劳诸位在此等候多时了。"
打头的人对于田夫臣一家的姗姗来迟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他的声音被黑纱挡了一部分,因而听来十分沉闷:"路障已然代为扫清,朝廷让夫子做的,夫子谨记就好。"
不及田夫臣再言道别辞谢之言,马蹄已发出踏踏离去的声音。
田夫臣不由地注目四顾回望,此时的路边只余了倾颓之象。侧翻归寂的马车之上也是扎眼的斑斑血迹,而那些血迹的源头却不知了踪影。
很快,就连这些翻倒在路边的马车也即将要查无可循。湿数条性命,就连生死都不会再有任何人提起。
"田夫子,您还走不走了?"车夫明显等得不耐烦了起来,他是受人钱财被雇来的车夫,并不是田家独有的下人。因而,也不需事事看人眼色行事。
这趟差,是珏公子所托。他只需要安全把人带到即可回转。
田夫臣略略欠身,露出了讪讪的笑容:"小兄弟多等了。我们这就上路吧。"
车轮再次转动,牵引着由马车排起的队伍款款而行向寒风当中。一只有些干枯苍老的手挑起帘子,田夫臣回眸望了望那路旁一隅即将消失殆尽的废弃马车。
大火烘烤着那高叠而起的一堆木头,耳中似乎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凄清风声,风助火势,噼里啪啦地炸响开来,它们正在无情地吞噬着火中的所有。
田夫臣不寒而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袭上了心头,只让他觉得四肢都僵硬得厉害,后背更是冷嗖嗖地直冒冷汗。
七八岁的小儿就坐在他的身边,对于他的这种状态,很是不解:"爹在抖什么?你是在怕?"
田夫臣一把自己儿子揽过娇小的身躯,低言细语地嘱咐了一遍:"今日之事,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到了罗庭,那边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小儿并未亲眼目睹那今家几人的惨死,自然也不知那平白无故多出的炽盛大火是在销毁着什么。
他只欣喜应答:"好啊,我早听闻,那南边比我们京都的冬日要温暖得多。"
"是,要温暖得多。"田夫臣也只顺着怀中人的意思附和了下去。他不知这今家是犯了什么当诛全族的大罪,只知道朝廷之中皆以陛下为尊。
他在京都当夫子当得好好的,只因习得一手的好字,可临摹多位丹青妙手的佳作,便被选了出来担此大任。
在此之前,甚至也没有人来问问他的意愿如何。不过都是帝王的子民而已,官宦贵族与平头百姓如此看来,也无甚差别。
殿前失了最后一抹余晖的颜色,内侍们点上了数根足以将暗夜照得亮如白昼的牛油蜡烛,就被纷纷遣散下去了。
"今夜无奏折批阅,你也退下吧。"明烨双目禁闭着。正如他所说,今夜无事可做,可他却是连一点儿想要歇息的打算都没有。
陆公公见此,不免多嘴几句:"今夜终无国事烦忧,还望陛下早些歇息,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明烨摆摆手,只一再催促陆公公离去。捏了捏眉头,也不知是有没有将陆公公的劝诫听在耳中。
等到夜色彻底浓厚下来,殿内外愈显得寂寥的时候,明烨的双眼反而更加清亮起来。
身侧几根临近的牛油蜡烛无风自动,忽而跳跃起来的火苗仿佛是打了一个暗语,带来了他期盼已久的消息。
"无忧见过陛下。"黑纱覆面的人双手抱拳,跪在地上回话。他人的额头虽然紧贴着地面,可声音却是难得的洪亮。
"你是暗卫。你可知暗卫是何意?"对于无忧的表现,这不是明烨第一次表现出不满的神色出来:"所以,哪怕是回禀之时,也应该做到无声无息才是。"
"是。"无忧的急功近利太过明。,一心想在陛下面前立下功劳的他,可也因此少不得受了不少苛责不满。
"说说,交代下去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虽然话是这么问,但他已然一早猜到了情况如何。否则的话,无忧哪里能安然跪在殿前回禀?
"今家一连二十五口人,包括今正昊父子二人,皆已伏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