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情景之下,李御医还是这唯唯诺诺的温吞样子当真委实气人。杨潘忍不住一拳就要揍上去,但出拳的刹那还是被苏老将军喝止住了。
再是不甘,杨潘也只能住手,只是依旧没有什么好气地冷声逼问:"少将军的生命体征怎么了?"
李御医抽抽嘴角,更是为难困顿。大夫就是这一点不好,救活了那便是为医者的本职,但若救不活,被当成撒气的那个也是人之常情。
他搓了搓手背,勉强壮起了胆子:"苏少将军的生命体征基本消失不显。"
最难的话都说出了口,剩下的似乎也就没有什么了。李御医觉得,眼下的情况,还是有必要要让苏老将军清楚的。
于是,他正了正身子,但依旧只敢稍稍抬起头来,半看向苏闲的方向:"苏老将军,你们应该做好准备,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有时候是很伤情的一个词语。可是然而,对于那些无能为力的生死离别,旁人似乎也只能道一句,节哀顺变。
杨潘的一腔怒火全部涌上了心头,他举起双拳就招呼到了李御医的脸上,并且大声暴喝着:"我打你个节哀顺变,瞎了你的狗眼,你亲眼看到他死了吗?瞎胡说什么?"
李御医当然不会任由自己白白挨打,他一边抬手护着脸,一边从屏风这边逃离了出来。
苏闲早就没有了心情,也没有那份心力去管杨潘在陛下面前是否有礼无礼了。
是以,二人一个打,一个退,直直闹到了明烨的面前。还是李御医不着意一头撞在了明烨的身上,杨潘这才堪堪住了手。
明烨背着手,神色不见半分明朗,甚至比早先还更要严重。因为从杨潘的表现不难看出,李御医应该也是无功而返了:"杨副将,成元殿中不得吵闹无礼,你还是先进去守着苏家二位将军吧。"
他就怕,苏老将军再出个什么好歹,这让他如何安心?
"是。"杨潘横了李御医一眼,低低咒骂了声庸医。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面前的明烨和李御医入得耳中。如此情形之下,众人的心情自然都很是糟糕,杨潘虽然嘴下无德,但很显然的是,明烨也不会主持什么公道。
更何况在明烨眼中,一帮太医院竟无一个人可以想出有效之道,实实在在是一堆庸才:"李循你先退下,免得在这里徒生是非,招惹不快。"
李循自然觉得委屈,若是太医院还有同僚可以看出并且想出解决之道,那么他也算心服口服。可是事实却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陛下,微臣觉得,有一法子不妨可以一试。"不过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人命才是真正的关天。
他探过苏少将军的脉搏,那脉象虽然虚弱无力,且细若游丝,但胜在还算绵长。再想想从北疆赶到京都的路程,这么久的日子都捱过来了,应该也不在乎眼下这区区的时辰。
"将军,你..."杨潘绕过了屏风,正若隐若现地看到一颗泪珠滑落在了苏闲的脸庞一侧。因为自己的突然折返,苏老将军却像是受了惊一般,赶紧抬手一把抹去了。
杨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即便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他听了李御医那样的话,都是忍不住地寒气遍布了全身。
更遑论是苏闲苏老将军,过往并不难看出,苏闲对苏少将军是寄予了多少的厚望,是多么爱护他的这个孙子。苏云起的父亲过世得早,苏老将军这是把两辈人的爱全都转移在了苏云起一人身上啊。
杨潘盯着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苏云起,心里揪得越发难受,索性别开了头去。他已经想好了,与其是说李御医那样的混账话,还不如一言不发。
"云起啊!是不是祖父平日里管你管得太严厉了?你不高兴,所以才在故意演戏,是吗?"
苏云起的伤已经重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苏闲越是如此,越是让杨潘看不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杨潘先是往苏云起躺着的床榻上看了一眼,那曾经最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是一滩死气。
苏云起厚重的盔甲早已被人卸下,此时白色的衣裳连带着他身上厚厚的一层锦被,全都被血迹染透了数层。可恼的是,杨潘远远看去,竟然连他伤在了何处都不知。
终于,杨潘还是一鼓作气绕出了屏风外间:"陛下,微臣斗胆,敢问,少将军何以至此?"
李循尤记得黎琯带人来天盛找茬的时候,曾不惜毒害他们自己的马匹,只为逼着天盛不得不承认势弱。
那个时候,蛮夷之人使用的卑劣手段,太医院上下便无一人能够识破。最后不还是靠着民间来的神医才算是过了这一关,并且还反将了他们一军。
李循觉得,眼下便又到了集思广益的时刻。尽管屡次三番出现这样的情况,少不得会让陛下觉得他们这些御医都是些腹内草莽的庸医。
不过,上一回算是国难当前。这一回又是关天的人命。李循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把这些视而不见。
皇榜一张了出去,立马引来不少京都民众的围观,一时之间闹市街巷,苏少将军的重伤难治成了人人皆知的消息。
今日的京都城门处,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一伙骑着战马的士兵,掀起的风浪让不少人都人心惶惶了起来。
此时得到确切的消息,人群当中立时炸开了不少的窃窃私语。想来也能明白,苏家军这一支军队战无不胜,无论是开国大将苏老将军,还是年少气盛的苏少将军,在众人的心里皆是**的化身。
这**说倒就倒,的确让众人都吃了不小的一惊。吃惊之余,更有好心人忙着张罗起来:"你们说说,京都里还有哪家医馆的大夫医术还算可以的?"
人群里亦有不少应和的,热心有余,但每个人给出的答案却是截然不同。
直到有人终于想起了近日几近歇业的妙春堂:"妙春堂里的那位华大夫,我瞧着,哪怕是放眼京都,他的医术都是数一数二的。"
此话一出,很多人便开始了他们的附和,顷耳一听,皆是一边倒的好评。只是那位华大夫,为人的确古怪了点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