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官兵挠了挠头,似乎很是费解:"这个其中内情,不是我们这种下属能知晓的。但是,凌珏公子的确近日便要动身前往罗庭了。"
"来人!"一声很是嘹亮的声音响在显得很是安静的庭院正中,正是这伙官兵的领头人。
"常小公子,不和您聊了。"那官兵十分客气,在听到上级的召唤之后,依然能对常钺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要知道,此时常钺已和阶下之囚无异。
也便是他的态度,让常钺更加认定,这事是有着凌珏在背后不知做了多大的努力。
因此,心中之前那若有若无的酸涩终于淡去了不少。
事到如今,他常钺怪不得任何人,更不能因为凌珏只是站在了常府的对立面上便对他心生芥蒂。更遑论,其实虽是常府的对立面,但却是社稷国祚的一边。
况且,这事,他也有份。总不能真到了这一刻,才开始后悔了吧。常钺笑笑,可是嘴角无论用多大的力弯起的弧度都很快便耷拉了下去。
只是有了和那位已然转身离去的官兵的一番对话,常钺又不禁开始为凌珏担心了起来。
自古以来,但凡涉及到了危害社稷的罪名,哪怕不是聚众谋反,也必然会落个被诛灭九族的下场。就算圣上宽宏大量,不与那些远亲下人计较,像他这样的罪臣之子,也绝对没有活路可言。
而他,却可以以自由之身置身事外,还获得这些官兵的客套礼遇,想都不用细想,必然是凌珏下足了功夫。
只是不知,凌珏是否因此受到了连累,是否在陛下的心里自此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少爷,救我们啊!"庭院那边下人全部被聚集在一处,原本分散各处的恐惧因为这一齐聚,哀嚎哭喊更甚。
"诸位先请稍安勿躁。"领头的军官向天远远抱拳:"陛下明察秋毫,万不会做牵累无辜之事。我等奉皇命来此,只是为了勘察探清,如若没有漏网之鱼,必不会伤及诸位的性命。"
"陛下..."陛下竟然可以仁德理智到了这样的份上?有些时候,非是为君者不顾情理,也绝不是他们眼里当真容不下任何一个忤逆之臣。实是盛怒之下,任凭谁都很难保持绝对的理智。
早就听闻陛下是一个少年天子,心性高,这样的年纪是最难压制脾气的时候。尤其陛下还是生来的天子,傲物之情理应尤甚才是。
想到此,常钺不禁拔腿小跑了几步,作势将几名官兵拦了一拦:"请问这位官兵大哥,你方才所说是?"
"平阳侯世子为尔等请命,如若没有珏世子,这一次你们的确难逃死罪。"方才抱拳行礼的那位官兵看向常钺,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孔侑伯见过常小公子。"
这一礼着实将常钺吓得不轻,官兵没有来抓他,可是他也不过是个戴罪之身,哪里配得上对方如此大礼:"小生实在惶恐,受不得孔大人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快快请起不仅只表现在了言语之上,常钺不敢轻慢,两只手慌忙搭着孔侑伯就要将其扶起。
岂料,迎上孔侑伯的眼神,还是吃了一惊。对方眼中的神色足以说明,待他礼数周全实不是表面的一番客套。
常钺不好意思地避开孔侑伯一番还算热切的目光,心中愈是惭愧得紧。
"常小公子为人善辩是非,还如此地机敏理智,看来珏世子所言非虚啊!"
孔侑伯的眼神原是欣赏之色,也不知凌珏在人前为他究竟说了多少好话,才能让这个素未谋面的孔侑伯对他有如此印象。
"机敏理智,也尚得熬过眼前这一难关啊!"常钺苦笑着转身去看跪了一院子的下人仆从,悲从中来。
"哎,常小公子,此言差矣。"孔侑伯一开口便是打断了常钺飘远的思绪:"待到几日之后,珏世子来到罗庭,这里的一切便又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好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常钺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就连看向孔侑伯的眼神都难得有了几分惊讶认同之色:"那小生就先谢过孔大人的良言了。"
文武之道自来便有些难以并驰,若是文武兼备者,那还可另当别论。
只是并非人人都是济世之才,朝堂之上的文武之道也因此更是泾渭分明。不少文官嫌弃武官粗俗,而武官又看不起文官的柔弱者亦是大有人在。
常钺未入朝堂,却对这些事情有着不少耳闻。久而久之,也已对武官有了些潜移默化,算不上是成见的看法了。
今次见到这孔侑伯不禁气度不凡,便是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是难得地提到了人的心坎上,心中的文武之见也便放下了。
"常府已封,珏世子特意命我等为常小公子备下了新的住处。"说着,孔侑伯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书信似的纸张来:"兄弟们一会儿便会护送常小公子先行离去,请在那里耐心等待些日子。"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常钺自然不会为难孔侑伯和他手下的这些官兵。他弯腰双手接过孔侑伯递来的东西:"只是,常府的这些人?"
"这一点常小公子无需多思。"孔侑伯摆了摆双手,示意他手下的官兵上前:"陛下自有妥善安排。事到如今,您只需要看顾好您自己,方才不负世子的苦心啊!"
"这是自然,常钺在此谢过孔大人。"常钺颔首过后,便跟着被孔侑伯派来的几名士兵离开了常府。
"常小公子,从今再没有常府一说,您可莫要生出怨气。"不知是不放心还是如何,看着常钺离去的背影,孔侑伯又喊了一句。
实际上,他还是朝廷的阶下囚。这一点常钺心里看得格外通透,只不过有凌珏在,极力让他的生活如初罢了。
他被困密室多日,近日又逢着罗庭的轩然大波,常知府早已自顾不暇,更不会派人来照料常钺。常钺的一身衣裳此时已是脏乱不堪,细看之下,甚至都有些脱线。
他的双脚前后站定,缓缓看了一眼常府,那鎏金的匾额早被摘掉,看来所有在常府的一切都要如烟般散去了。
双眼的视线缓缓下移,终于定格在了自己一身空有着绫罗绸缎的衣裳服饰之上:"是该好好告个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