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寒心元问话的时候,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无影道:"你果然异于常人,但我活了几十载,已近耄耋之年。你觉得,我还会怕你吗?"
无影似是觉得十分嘲讽,竟然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来:"老先生言重了。无影从来没有想过恐吓于你。"
"你..."被无影似是气急,寒心元将话题的对象转到了凌玥身上:"他是谁?和你们凌家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娘聘请来的护卫。"针对无影的身份,这便是日后唯一统一的说辞了:"名叫无影,是专门负责保护我的安全的。"
"如此,我倒也放心了。"寒心元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他不平的情绪。
凌玥呆愣了片刻,寒老先生这位娘亲的故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她是不会知晓了。只是依照目前来看,他倒确确实实是一个合格的故人。
对故人的后辈都可以如此照顾,担心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多人都望其项背也难以比拟的。
"你们一路来此可能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寒心元确实不忍心这个故人之女在他这里受罪。更何况侯爷和大长公主的女儿应该一向娇惯,哪有走了这么久的路程却不喊累的。
"但是,这位无影,还请留一下。"寒心元并非想处处针对无影,只是无影方才在门外的一番说辞着实激起了他不小的兴趣。甚至说是愠怒也不为过。
无影去看凌玥,静思私塾的事情并非他信口胡诌,也算是有理有据。更遑论,这世上本就是无风不起浪。这寒心元自己心里有异,也敢自揭伤疤吗?
凌玥也觉得这事没有瞒着她的必要,娘亲告诉她的是静思私塾,而并非是汝东书院,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插曲的:"先生,无影只是一个护卫,有什么问题想问,您也可以问我。"
蓼阳的孩子如此执拗,倒真有点其当年的样子。思虑片刻,寒心元也便答应了,总之这事也终究过去了,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你方才在门外说,静思私塾?"梁游和白怡根本没有跟进来,但寒心元说话的时候还是十分注意着他的言辞。
寒心元一把年龄,却可以谨慎至此。若是没有办法跟上他的步子,未免有点太过愚钝。无影知道,寒心元想问的关键,压根不是静思私塾本身。
寒心元是想问,静思静思,静思己过,他何出此言。
"先生与大长公主断了联系这许多年,我等不知道静思私塾是如何变成了现如今的汝东书院。"无影此刻才觉得,他真的只适合做一个杀手。与人交谈之事,主人不擅,他亦是不擅。
大长公主向他言明的过往,他并不能既当着寒心元的面和盘托出,也不能在有凌玥在场的情况下不经过任何的删减。
如此,似是进入了两难境地。
"静思己过,寒老先生你自己避而不见,绝口不谈故人之事。"无影只能寄希望于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为什么要来相问旁人?其中内情,我并不知。"
其实,这话说得没错。再多的内情他却是不知了。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大长公主特意来到了无影栖身的破庙里。
"保护主人,本就是无影的职责。"对于蓼阳大长公主提出的要求,无影欣然应下。假使没有蓼阳的请求,他也会选择保护凌玥,只是届时就不会是正大光明的,而是暗中保护了。
"寒老先生此人的名讳或已更改,那静思私塾也未必尚存。"大长公主娓娓道来前尘之事,竟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这一点,便是无影自己都自叹不如:"既如此,何苦还要主人去找?"
"正如你不便告诉本宫,玥儿差你前往莘陵是为何故。本宫也不便相告。"大长公主居然起身向无影行了垂首之礼:"寒老先生曾经在京都犯了死罪,本宫不仅念着旧情,还有一些现在不便告知的原因,这才将他从京都送走。"
只是,可惜自那之后,有关寒老先生的消息却是越来越少。最后,大长公主只知道他在汝东落脚,以己之力创办了一间私塾,也算是其人的赎罪方式。
寒心元的脸色立时发白,叹了口气:"看来,你果真是知道些什么。也罢,是我欠了太多人的。"
略一沉默,寒心元立马扬声叫来了门外一直侯着的梁游和白怡:"这位玥姑娘的确是故人之女,你们立刻好生招呼,不可怠慢。"
寒心元并没有太过为难他们,也没有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这算是解决了凌玥心头一直担心的问题。
不然的话,她怎么去找那个华珺提起的道士呢?虽说是天高皇帝远吧,汝东和京都之间又何止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想来那寒心元也没有办法和娘亲去传自己的消息。但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切切实实扰了凌玥许多时日,几乎都快成了一块心病了。
眼下寒心元却是没做任何的束缚,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先生。"白怡同梁游一起负责安排凌玥三人的饮食住宿问题,待一切安排得当之后,他却难以安心,复又折返而来。
"白怡,你来了。"寒心元似是对白怡的去而复返并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也不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这倒是让白怡不得其解了起来,"先生知道学生要来?"
今日此事的情况尤为特殊,若换做任何一个聪明人,都应当知晓,保持缄口不言才是眼下正确应做的事情。
非是他愚钝不堪,只是寒老先生的忧虑他看在眼里,心中难安罢了。
寒心元点点头:"你来了并不稀奇,若是在这里的人换成是梁游,那才是奇事。"
梁游何尝不为了寒心元而捏了把汗,只是他拿不准此刻先生现在的心情怎样,故此不敢来见就是了。
这么想着,寒老先生却是没有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其实就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我本不该对此介怀。"
"学生尚有一言。"白怡是把寒心元当做了生身父母的,有什么话自然也是发自肺腑。
可是,世事无常,某些时候,人尚且不能面对自身,尚且不敢正视真正的自己。又何况,是与旁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