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忽地一个抖动,凌珏皱了皱眉头,将自己贴近了暗道一侧靠里的墙壁。
空气的忽然流动,居然还能惊动火苗?这要是放到志怪小说里去,指不定被它们描述得多么光怪陆离和离经叛道呢!
待凌珏反应过来自己走神,甚至由此想到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在心底里狠狠腹诽了一番。
这一定是近朱者赤近玥者怪的缘故吧!凌珏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有人吗?"这问话,好似平地一声惊雷。
听这个动静,里面好像是有人在大声嚎哭?凌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也不过只是随便说说,难道玥儿的"疯病"还真的会传染不成?
如若敌不动我不动,便只能被僵局框住行动。凌珏迈动了步子,绕过了暗道的转角。
距离那声源又近了一步。
"有没有人呐?"那个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终于气急败坏,听这声音好像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饿死了,痛死我了。"这回不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喊叫了,那人不断挣扎着,锁链相互碰撞在一起的杂音都能盖过凌珏的脚步声。
这也算是个好机会吧,凌珏摇摇头,脚下的步伐却不敢停下,加快了几步。
叫苦连天的,让凌珏生出一种错觉,自己这是去了天牢里吗?
"救救我吧,你们难道真想饿死我吗?"常钺简直欲哭无泪,哭天抹泪也用过了,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也试过了。
常钺终于明白,这一切可行的前提条件得是有人在场啊。只是饥肠辘辘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才不得不试试这万分之一的机会。
说不定哪个好心又闲来无事的下人正好路过,善心大发,他就可以不用这么难受了。
凌珏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在抱怨,才放下心防,合着只有他一个人啊:"常钺,原来你也会有为五斗米而折腰的这一天啊?"
常钺定了定神,看到出现在暗道尽头的凌珏,也不埋怨其揶揄人的本性不分场合便暴露出来,只是不由地瞪大了双眸:"林木?你怎么来了?不会...不会是被抓来的吧?"
"不对啊。"不等凌珏回答,常钺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要抓抓到哪里不好,怎么会是府里的密室?"
那个死囚不是恨不能将自己猛一顿给掐死吗?掐死自己就是为了不让他通风报信给林木,怎么还会把林木关到这里来?
难道是...
"哦,我知道了。"常钺立马压低了声音道:"你是特意来救我的是吧?"
为什么说着说着还露出了一种沾沾自喜外加有点得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凌珏无奈,蹲下打量起了锁着常钺的锁链:"你怎么记吃不记打?这种状况,还能笑得出来?"
真是不知该说常钺是太过于乐观,还是迟钝木讷到极致?锁起他的人可是他亲爹啊!
"锁我的人是我亲爹。"常钺的笑颜上随即便染上了一抹哀伤的神色:"我也没有办法!"
是,他也没有办法。亲者犯法,一向便是比忠义两难全这样千古难题还要难解的事情。
是选择包庇纵容进而昧着良心去隐瞒真相呢,还是冒着与整个宗族决裂的风险去做哪些不被世人理解的大义灭亲呢?
凌珏觉得,即便是他,也是万万处理不来这样难堪的场面的。而常钺,看了太多经史子集,读了太多圣贤之道,也不知这一回他那些脑海中的东西是否可以帮他做出最无愧的决定。
这个事情谁也不能帮他,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以何种身份。故而,凌珏并没有接茬。
他只是扯了一扯,才发现这锁链牢固得紧。如若没有钥匙,是根本打不开的。
"打不开吗?"常钺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凌珏,怕他为难,这才又道:"其实你把我解开,我也不会出去的。"
凌珏还是不接茬,只不过从方才一直低头的状态中抬起了头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常钺。好像早就知道常钺会亲口告诉他一切似的。
而常钺呢,果真和凌珏猜测的一样。永远都不需他多问,常钺这个心无城府的家伙便已经开始了喋喋不休:"那个人威胁我爹,如果我敢逃,如果敢去见你,到时我们父子俩就都会身首异处。"
常钺并没有言过其实,这便是他现在要面对的纠结挣扎:"倒是你,怎么办?我都听到了,我爹他..."
"他确有牵扯。"常钺挤了半天才把话说全乎:"他们现在就要联手要你的命。"
"能怎么办?"凌珏神情淡淡的,他已经多少猜出了常钺被关的事情:"随机而变就是。你饿了吧?"
凌珏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里是些点心,你先垫垫吧。"
常钺一见到吃食,果然如饿虎扑食一般,抓起点心就往嘴里狂塞。知道干到不行噎住了这才堪堪住口。
凌珏替他拍背顺气:"你慢着点。好歹知府是你爹,怎么还能不给你饭吃?"
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啊。说句实话,若不是自己亲眼得见,哪里能想到常钺会饿成这个样子。
常钺讪讪笑了起来:"往日熬夜睡得晚,都有小厨房做了东西送来。现在给我送饭的下人都不知道我有这种习惯。"
原来是自己自作孽啊。不过自作孽的形容似乎也不大贴切。
常钺哼了几声,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紧接着便是大嚼了几口,塞得满满当当的腮帮子立时瘪了下去:"那个,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常钺的眼神十分郑重,这样的表情甚少见过。凌珏下意识地也以同样认真的目光看了回去。
常钺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问了一句:"能保住他的性命吗?"
这句话问得...让他如何回答是好?
"你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凌珏的回答也很保守。
这种保守不是刻意回避问题所在,只是不想让实话伤到他而已。
常钺点点头,"那个人和我爹说话的时候,我就躲在外面偷听。我听到他们说,有证据不在别的地方。"
常钺忽然抬头,神情专注得骇人:"就在常府,此刻的府邸里。"
其实他只是不想错过凌珏此刻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