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戍卫司衙门旁边就是兵部,虽面积比兵部小了一倍,但往来这里的也不乏大人物,各个营中的中等将领们更是频频出入。比如今日城门换防,玄武军的佐领见了白虎军的副尉,互相少不了拜候个晚年再寒暄一番。
“王副尉,许久不见一向可安好?”
“啊,原来是梁佐领,甚好甚好。”
一身青灰色布衣打扮的王晟本是在休沐中,路遇了同为白虎军佐领的同僚陈庚,这陈庚倒是一身正装欲往戍卫司交城防卫旗,却被一翎长叫住,说是欧阳大人有请。
虽那翎长说不急,但王晟还是主动热情地同陈庚说,“不过是交旗令的活,我闲来无事替陈兄去也是一样的。何况还有一班兄弟们与我同去,误不了事的。”
然后又在陈庚耳边小声耳语道:“这欧阳大人如今是庞将军跟前的红人啊,能叫陈兄去说不定是好差事,总不好叫人家久等的。”
陈庚拱拱手对王晟答道:“那就多谢兄弟了,来日再请兄弟饮酒。”说完便带上四个侍从调头走了,跟着他的其余一小队十个人同是穿了深蓝色军装。如此一来就好像是个布衣百姓领着一小队的军官,晃晃悠悠地就进了戍卫司衙门。
本来换防时必须是当日接旗令的军官前来交旗,但那些将军、参领们总不愿次次都亲自到戍卫司衙门中来做这些登记的琐事,便也习惯性的推给了下面的人去做。
这些佐领、副尉们经常出入戍卫司也都熟悉了,只要交接没有错,至于是谁来的,大家便都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都是同朝为官的,若真的是斗起法来也不在这些小事。
王晟从戍卫司衙门中出来,对那队跟他一起来的侍从们说:“本副尉今日休沐,就不回营中见陈佐领了,你们回去跟陈大人复命吧!”
“是!”数十人的小队应声整齐划一的向东城门走,那里有白虎军的大营。
而王晟则环顾了一下左右,转身走到了戍卫司衙门后巷。刚才跟着梁佐领的侍卫队中,极不起眼的一个小兵匆匆跑来,站定后也不多做客套,如同寻常谈话般,在王晟耳边低声说道:“这事有点怪啊!那小子打听故王威军校,可他们并不认识,不知道他是有何目的!”
王晟略一沉吟,对他交待道:“既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如就帮他一帮,也好叫上面的人注意一下……”
玲珑走在长丰大街上,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她在京城的寒风里裹了裹斗篷。目光所及处,黑漆的招牌写着大大的“锦绣布庄”几个字。
虽说京城的锦绣布庄是浔阳的分号,且这长丰大街算不得京城的主街道,但光是这大门都要比浔阳的锦绣布庄气派许多。
听说年后唐家大少爷唐冠北带着幼弟唐季南一起来了京城,她只需要上前迈几个台阶,这里自有人能热情接应她,还能送她回浔阳。她也想念陈亦卿,想念浔阳的宝阁衣柜,想念春阳街她安稳舒适的房间。
玉轩办事算是利索的,她刚来就听说他已经帮陈亦卿选好了宝阁衣柜在京城分号的房子。他也并未出面,而是让陈亦卿早就安排在京城的人买了,再把房契送到锦绣布庄,由这里送货的车捎回浔阳。
玉轩选的地方不错,离长丰大街的锦绣布庄不算远。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原本这里的老板做的是古玩生意,因为年纪大了,要回乡定居便急着出手房子,门面后面还连着一个小院子,玉轩托人谈了谈价格也算公道。
可除此之外,玲珑也不知道玉轩在做些什么。
他们现在租住在城西的一个小院子,京城到底是物价贵,不过是如同浔阳竹枝巷一样简陋的地方,但价格倒比他们在春阳街租的陈家小院都要贵了。
玲珑骤然来了京城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只是帮着玉轩做做饭,闲来没事就做衣服,她的房间已经堆了不少她的新作品了,她想着等京城的宝阁衣柜要是开了,她便可以带着成品直接去帮忙了。
而玉轩总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样子,但却又不跟她说自己在忙些什么。玲珑既觉得自己在这里无用,帮不上玉轩,也照顾不上他什么,又想念浔阳的生活。但她当初来京城不就是放心不下弟弟么,如今只能坚持了。
在锦绣布庄门口看了许久,玲珑仍是没能鼓起勇气踏进去,转了一个街巷,在路边随意买了两捆青菜,重重地叹口气,她仍是朝城西的房子走去。
“公子醒啦!”
见陈亦卿醒来,娉婷从他的铜镜前起身,边往床边走边梳着头发最下面一缕有些打结的地方。
陈亦卿瞄了一眼,娉婷手上拿着的正是他的梳子,原本女孩子梳头就是项颇有情致的事情,此刻她连走路的姿态都显得摇曳生姿。
再看她面上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昨晚想必是做了甜梦,陈亦卿心道“不得了啊!”边想着元稹的诗句边拉紧了被子。
殷红浅碧旧衣裳,取次梳头暗淡妆。夜合带烟笼晓日,牡丹经雨泣残阳。低迷隐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频动横波嗔阿母,等闲教见小儿郎。
这元稹不愧是有名的风流才子,这描写夜间男女幽欢情景的《莺莺诗》还真是入木三分,引人遐想。
眼前的娉婷还真是隐笑原非笑,梳头暗淡妆了。
见娉婷跟自己问早安,陈亦卿清清嗓子故作淡定地答道:“啊,啊!早啊,你醒的早啊?”
娉婷哼了一声,娇嗔道:“公子真是的!酒量浅就别喝那么多酒嘛,昨晚上折腾的人家现在还腰酸背痛的。”
陈亦卿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背过身去,登时脸红的不得了,重复着娉婷的话:“腰酸……背痛……腰酸……”
“是啊!”娉婷还边说边捶了捶腰,扭扭脖子道:“也可能不怪公子,是我自己许久不运动了吧!”
这话一出口,陈亦卿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将被子掀开一角,看看此刻乖乖趴着的他“二弟”,陈亦卿想狠狠的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心道“徐家宝啊徐家宝,你还真是厉害!娘的,老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就……你就……人家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完蛋了,你干的好事,我要给你擦屁股了!”
一阵凉风从窗口吹过来,陈亦卿打了个激灵,看着窗口。玲珑赶紧说:“哦,我闻着酒味太重,就把窗户打开吹吹风。我先把窗关了,再去给你打点热水洗面,你换衣服吧,小心着凉!”
看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陈亦卿越来越懊恼,越来越心虚。
结婚后是让娉婷继续在明月楼表演还是干脆回来做家务好?自己会不会这么厉害忽然就当爹了呢?昨晚上到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啊!
“娘的,亏了!”
一连串问题迅速的在陈亦卿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了这句话。
“什么?”娉婷正欲出门打水,听见他在这鬼哭鬼嚎,又探头进来,以为他是不舒服了。
“那个娉婷,”陈亦卿一副小媳妇儿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娉婷不明就里,他又清清嗓子道:“咳咳,你……你先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娉婷疑惑地瞪着眼睛走到他身边,乖乖地站着等着听她的老板训话。
“对不起!”
陈亦卿憋红了脸,半天就憋出了这三个字。
陈亦卿先道歉,反倒让娉婷也不好意思起来,看看放在脚边的脸盆,又想想昨夜她和晓欢在陈亦卿脸上画了那么多叉叉,到现在还有些印子。这位平时再不拿架子,毕竟还是她的主子。旁人或许还有资格和他玩笑,而自己和晓欢不过是他买来的奴婢……
想到这里,娉婷既觉得抱歉,又感甚是悲凉。于是表情略带了些难过轻轻摇头,对陈亦卿说:“公子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对!”
“啊!不不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
陈亦卿记得娉婷是端午前后生日的,也就是说她现在还不满十七岁,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明明是未成年啊!自己就这么向未成年人伸出了魔爪,越想越觉得什么时候就这么堕落猥琐了!
而娉婷提起这事竟没有了刚才的神采,看起来很难过,那就更是自己不对了。
见他话说的如此重,娉婷有些纳罕,更觉得惭愧,“公子我不该提议猜灯谜的。”
要不是陈亦卿腿脚不好,怕是他都要跪下求娉婷原谅了,听娉婷说起猜灯谜,他只道是娉婷害羞,在这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把头低得更低,“是我不好,我不该喝那么多酒。”
“公子,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喝了酒还在你脸上画叉叉的。”
做好早饭半天不见人下去的晓欢,准备上来看看这俩人可洗漱好了,一听娉婷在陈亦卿房中,便捂着嘴笑了笑欲听两句墙根就下楼,绝不打扰这俩人一大清早谈情说爱。
可是只听到你一言我一语的比着道歉,晓欢也被他俩这大清早的情话说懵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酒后,酒后乱性的……”
“啊?什么?”
“啊!我不该对你……”
娉婷叫着站起身,“公子你说什么呐!”
娉婷整张脸涨红得如同一个熟透了的番茄,见陈亦卿越说越离谱,她赶紧从他床边站起身。虽说她是喜欢陈亦卿的,也总管不住自己总想跟他亲近,可断然没有这么不检点,随意……随意到这个程度!
“啊咧?昨晚上你不是……不是在我房间……我没有……我没有那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晓欢从外面推门进来,一只手挥舞着锅铲,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腰都弯下去了。
“腰酸背痛?”
“我们俩抬着你一个大男人上楼,当然腰酸背痛!”
“我的房间窗户?”
“昨晚上我俩睡在玲珑姐房间,一大早上过来叫你,房间里全是酒味”
“在我房里梳头?”
“进来看你还再睡,回头时瞅着镜子里自己头发没梳好,便拆了重新盘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