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不愧是心系病人的好医生。独自关在办公室将宁菲的影像资料反复查看后,更是觉得宁菲的病情严重,严重到不能多有一刻的耽误。于是,立即收拾好所有的检查结果,也不管已是临近下午下班时间,就急急忙忙地往秦思远的办公室去了。
赵主任觉得,这不仅仅是关系到重症病人的安康,更是关系到医院的声誉。赵主任这样的老医生在济远医院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把医院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信誉还重要。
所以,赵主任在秦思远凝视影像图片长时间蹙眉不语时,语重心长地说:“秦院长,病人慕名而来。咱们得斟酌好最佳的手术时间和手术方案,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秦思远蹙眉不语的原因,是觉得这张影像资料似乎有些熟悉。他刚全面接手主持心外科工作时,就接诊了这个病例的一位病人。为确保手术成功,尽可能避免并发症的出现,他反复研究过病例资料。那时,苏梦琪还是他手下的实习医生。
之所以对这个病例印象深刻,一是因为这样的病例非常罕见,特别是在成年人身上;二是当年那次手术非常成功,手术方案也被列为医院重点教学病例供年轻医生学习。
“病人现在有什么症状没有?有些什么自述不适的情况?”秦思远目光仍然停留在图片上,语气是深资医生特有的平稳沉着。
“说来也怪。我看这位病人,嗯,除了神情有点疲惫,并无这种病例的病征。”赵主任思索着,力求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更加准确地描述出来。“但是,个体的不同,有些病人不一定表现出特有的病征。病人情绪平稳,并不排斥和畏惧手术。”
“病人在医院吗?”秦思远站起身,一边取下影像照片放回病历袋,一边问赵主任。
“在的。在VIP病室。已经安排护士做常规护理检查。”
“走,我们先过去看看!”
秦思远很快就和赵主任回到了VIP病室所在楼层。但秦思远并没有立即去宁菲的病房,而是去了护士站。
护士长见院长亲自莅临,还以为是突击检查工作,忙带领众护士一字排开,等待院长大人的查验。
“将病人......”秦思远突然想起赵主任一直在强调病人情况的特殊和严重,自己的思绪被他牵引,竟然忘了首先查看病人的姓名性别等基本资料。
“宁菲!”赵主任见秦思远突然顿住话头,立即借口将特殊重症病人的名字报了出来。
“宁菲?”秦思远思维一顿,无意识地反问。
“哦,您说的是苏医生安排的那个病人啊?”护士长不明其中缘由,立即抽出宁菲的护理记录,双手呈交给秦思远:“苏医生亲自带来的病人,我们安排了最有经验的护士的!”
“苏医生带来的?”秦思远接过病历,并不急于打开,微微扭转头,问赵主任。
赵主任莫名心慌,急忙辩解:“苏医生说是她的朋友。说她的朋友怕欠你的人情,所以叫我不要告诉你这层关系!”
“苏医生的朋友?”秦思远似在自语。然后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人,专心地看宁菲“重病人”的护理记录。
赵主任和护士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思远的表情。看到他愈来愈皱紧的眉头和嘴角愈来愈不明深意的笑容,赵主任和护士长的心俞缩俞紧。
医院所有人都知道,苏医生对秦大院长一直是最特殊的存在。秦院长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温文尔雅,和睦和气,但是若事情有关苏医生,那涉及的人就无法预料自己将是面临和风细雨还是惊涛骇浪亦或电闪雷鸣了。
总之,只要不关苏医生,凡事在秦院长那里都好说,都能按原则按规程办。若影响到苏医生,特别是影响到苏医生的身体,那就无异于摸到了秦院长的龙须虎尾。好在,苏医生人好,从没有给谁带来过麻烦。但是,两年前那个疯女人杜若惹来的那场祸事,若不是当时的院长压着,秦院长那怒火,不烧了整栋住院部大楼也将可以这栋楼拆了。后来,为了苏医生,整层VIP病室像戒严似的。那段时间的安保学习、业务学习、人员调整,整个医院都要被那高强度的压力弄疯了!
还有很早以前,很早到六七年前,有医护人员总结的是:苏医生像秦院长的命似的。
“院长,要不要去病房看看病人?”赵主任看到秦思远几乎拧成了疙瘩的剑眉,悬着心建议。秦院长虽然年轻,但是,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太强烈太震撼了!
“不了,通知影像科将病人的原始影像图发到我的邮箱。看看苏医生下班没有,若没有,请她到我的办公室。”秦思远说完,合上护理纪律往办公桌上一丢,就准备抬步出门了。
“那病人......”赵主任发现自己关心的病人问题没得到落实,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病人一直在病房吗?”秦思远回头问护士长。
“是的。苏医生走后,病人一直都在沉睡。好像很累的样子。”护士长如实回答。
“既然病人很累,就让她睡吧!你们按要求做好护理记录便是!”秦思远用目光扫了一圈恭谨站立的护士,平稳的声音夹着严厉:“病人病情特殊,需要进一步诊断。你们注意护理方式方法,照顾到病人的情绪和要求!”
秦思远已大概确定这是宁菲继求职不成后,刻意接近自己的另一招。只是不知苏梦琪怎么会参合了进来。
不过,也不排除宁菲真病的可能。他还得回办公室看看原始影像图才能最后断定。
苏梦琪当然是没有及时到院子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因为赵主任按秦院长的安排通知影像科发照片,再打电话到外科时,已经过下班时间,苏医生下班了。
赵主任左右为难,不通知苏医生吧,又怕院长大人说自己办事不力;通知吧,有担心院长怨自己没有考虑到会苏医生的休息。
在楚修能车上的苏梦琪苏医生还是接到了赵院长含含糊糊的电话:“苏医生,那个,你有空,给秦院长打个电话吧,可能,可能院长和你商量你朋友的事!”
“好的,我马上给他打!谢谢你,赵主任!”苏梦琪挂了赵主任的电话,明白秦思远大概已经知道“病情”了。
“修能,我可能闯祸了!”苏梦琪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拽着楚修能的袖口,有些紧张,可怜兮兮的。
楚修能平稳地超了一辆车,侧头看了看眉眼都皱在了一起的苏梦琪,带着宠溺地问:“你能闯什么祸?你又不是云凌!”
“我们云凌那么乖,怎么会闯祸?”苏梦琪一下子忘了自己,急急地为儿子辩护。当妈的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孩子丁点的不好,哪怕那人是孩子的父亲。
“哦,我们云凌最乖!”楚修能单手把握方向盘,空出右手放在苏梦琪的膝盖上:“那乖云凌的妈妈闯什么祸了?”
“我帮人伪造病历了!”苏梦琪忐忑地瞅着楚修能:“很严重的那种!”
“原因?”楚修能目不斜视,他的楚太太根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即使做了,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退一万步,就算是她任性胡作非为了,他也会帮她摆平。
“宁菲!”苏梦琪坦白了原因:“她要我帮她。”
“楚太太!”楚修能对自己妻子的这个理由表示无语:“她要你帮,你就帮?”他的楚太太,从做事都是思绪清晰,有进有退。这一任性,就这样惊人——伪造病情,还是很严重的那种。若遭有心人存心找茬,会给她自己还有秦思远以及秦思远的医院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也想帮她嘛!”苏梦琪对楚修能撒娇。她知道,其实就是像宁菲说的那样,因为她认定楚修能一定会为她撑腰,所以敢任性做事,天大的事都敢。
果然,楚修能话语软了下来:“为什么想帮她?”
“她说,我们以前是同桌,是好朋友......我,”苏梦琪不敢看楚修能,关于以前,她觉得是自己和他的禁忌:“我,我虽然不记得以前了,但是我相信她的话是真的。而且,我也觉得她是真的爱思远,爱得很辛苦。还有,你那晚上说,也许她和思远合适......”
苏梦琪用第六感感觉着楚修能的情绪变化,声音越说越小。
楚修能岂能不是苏梦琪结巴的原因:她一直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苏梦琪。她不想让他痛不想让他难过,所以,一直就装作自己还在失忆。
她不让他知道,他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过去的,对所有人,都太痛太重。他爱过去的她,也爱现在的她,他们有自己的家,还有孩子,相亲相爱,相依相守,这就够了。
“那晚上你那么累,真的听到了我说的话?”楚修能压住心潮的起伏,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故意将置于苏梦琪膝盖上的右手往上滑动,以转移苏梦琪的情绪。
苏梦琪条件反射似的绷直身子,双手紧紧压住楚修能滑动的右手:“每次都很累的,好不?”
“楚太太,你在表扬鼓励你男人?”楚修能斜眼看她,眼光魅惑到极点。
“楚先生!现在讨论的是你太太要被他们院长K了!”苏梦琪由羞转怒,双手拍打着置于自己腿上的楚修能的手背。
“没事!给他打电话,说你要回家当董事长,不当医生了!”楚修能抽回自己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让车更加平稳。
“那怎么成?我又不会做生意。”苏梦琪嘟哝着。被楚修能这一闹,心里也不紧张了,直接拨了秦思远的电话。
那边,秦思远已经看了宁菲原始检查资料,知道了自己何以对赵主任拿来的资料感觉熟悉的原因——那本来就是原来的翻拍图片。当然,也就彻底明确的重病人宁菲的病情。
所以,接到苏梦琪的电话,秦思远还是一贯的温文儒雅:“琪琪,我详细了解了下你那个朋友的情况,还真是病得不轻。她的病,就由你负责吧!”
“啊?思远,她这个病,应该是心外不是神外啊。赵主任都说了,只有你才能医治!”苏梦琪盯着楚修能的侧脸,将电话紧贴着耳朵,苦着脸挣扎。
“我是院长,我说了算。就这样,祝你和你家楚先生晚餐愉快!”秦思远不和苏梦琪纠缠,直接搬出院长的头衔将话压了过来,然后就果断地挂了电话。苏梦琪难得任性,他也纵容她一次。但仅此一次,工作的事开不得玩笑。特别是医院的工作。不过,他相信苏梦琪明白。
“他说了什么?”楚修能看苏梦琪握着电话,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问。
“他说祝我们晚餐愉快!”苏梦琪无奈地看着楚修能,翘着嘴角说。
“没有被K?”楚修能扬眼看她。
“没有!”苏梦琪皱着皱眉耸着鼻子。
“那我也祝楚太太晚餐愉快!当然,楚先生‘夜宵’更愉快!”楚修能先是扬声高呼,后而在苏梦琪腿上拍了一下,似暗示般,才用低哑的声音说完第二句。
苏梦琪得到暗示,自然就明白了“夜宵”的真正含义。她家楚先生,一直致力于把生活弄得多色多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