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百度,几乎要在林云绝望之时,瞽目老者却贸然造访,如何不让他既惊且喜,迎之不迭。
林云急忙扶住老者,将他搀到篝火旁,伺候他坐下,掰下一只兔腿,递到老者手中。
老者也不客气,张口大嚼,不时的头赞叹。
足足吃了一只烤兔,瞽目老者慢慢问道:“伙子,我看你像是在寻找老朽,莫非是要写家书不成?”
“家书?”林云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垂头道:“不瞒老伯,我已经没有家了。”不知怎的,林云此刻却想到自己蹊跷的来历。
“哦!”瞽目老者微微头,唏嘘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无牵无羁江湖行,不过天涯一孤客。”
林云听他之间,洒脱之间隐含几分凄凉之意,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禁黯然神伤,低头不语。
“既如此,老朽就不叨扰阁下了,就此告辞。”老者着,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拄着拐杖便yù离开。
“老伯且慢!”林云急忙阻止道。
“哦,还有何事?”老者问道。
林云问道:“今rì老伯唱词之中,‘天劫一至皆成灰’是什么意思。”
瞽目老者淡然摇头道:“这只不过是前人留下的曲儿,至于其中含义,我也不知。”
林云有些失望,但仍继续问道:“那您口中所的‘金丹’又是何意?”
“金丹,”老者一愣,反问道:“你是如何听到我和那两个辈话的。”
林云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只觉得您的语调有些低沉,便听到了。”
“哦,有些意思。让老朽来看看你。”瞽目老者闻言,伸出手掌,轻轻搭在林云的头。
林云不知道老者的用意,只得老老实实的呆站着一动不动,心底却泛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瞽目老者,绝对非凡,或许,他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神仙。
片刻,老者抽回手掌,喃喃自语道:“奇怪,此子身上并无灵气,却为何能听得到我的话语,虽然当时我并未束音成线,但也不是凡人能够听得到的。”
听到了老者口中出“凡人”一词,林云再无怀疑,当即跪倒,央求道:“求老神仙收我为徒。”着磕了几个响头。
“老神仙?”瞽目老者沧然一笑,神情间有些落寞,摇头道:“伙子,我早过,这世间并无神仙。”
“不?您一定是神仙。”认准死理的林云坚持着他的看法。
老者笑道:“所谓神仙,长生不老,而我只不过只有三个月的寿期了,三月之后,便是老朽神魂俱丧之时。”
“三个月?不可能。”纵然老者并未神仙,但看他jīng神健硕,什么林云也不相信。
瞽目老者无奈笑道:“既然你执意不信,何妨跟我三个月呢?三月之后,自当分晓。”
林云感激万分,在他看来,这是老神仙在考验自己。想来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在徒弟的选择上,一定不会太过轻率。想到这里,他再次磕头道:“林云拜见神仙师父。”
瞽目老者摆摆手,正sè道:“第一,我并非神仙;第二,我也不是你的师父。我们二人都是天涯沦落之人,暂时结伴而行罢了,三个月之后,自当分手,你以后还是叫我老伯吧。”
“是的,老伯。”林云乖巧的道。
“唉!困了,该歇息了。”瞽目老者打了一个哈欠,就地躺下。片刻,便发出了呼噜之声。
林云从背囊中寻出一块毯子,轻轻的将它覆在老者身上,靠着一颗矮树,望着老者苍老的面孔,思绪万千。不知何时,也沉沉睡去。
自此,江湖上便有了一个瞽目老者和一个年轻后生的奇异组合,或在村镇集市,或在山野荒林,常常能看到这一老一少的身影。
由于自身体孱弱,被人看不起的林云逐渐养成了腼腆内向的xìng格,然而自从遇到中年文士后,飞速提升的体格和地位也让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张狂与不可一世。在刚开始与瞽目老者的相伴中,遇到恶人欺凌之时,林云往往按捺不住心头的火xìng,大有一言不合,挥刀相向之意,但总是在老者的竭力劝阻中悻悻作罢。以至于到了后来,在瞽目老者的影响下,正直年轻血旺的林云,居然也能做到荣辱不惊,所谓世态炎凉,人xìng刻薄,也被他参悟了个七七八八。
可以,此次作为世俗最底层漫游红尘,使林云在心境上有了一个凝练升华的过程,区区三个多月的自讨苦吃,不亚于修真门派中的弟子入世历练百年之效果。
毕竟,那些修真门派中的佼佼者,哪一个不是目高于,以一种玩味的态度去体察芸芸众生呢?
三个月即将到来,正如瞽目老者事先所言,他从未教授过任何有关修仙之类的功法给林云。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在老者的刻意培养下,林云总算学会了识文断字。
眼看着三月之期即将来临,林云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他不知道在此之后,老者将会如何对待自己。是赶自己走,还是收为徒弟?另一个猜测也令林云有些不安,那就是在和老者相伴的这一段之间内,林云甚至有些推翻了自己原本的猜测,或许,这瞽目老者本来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凡人。否则,一个神仙,为何每rì为温饱挣扎,甚至甘心屡遭白眼,倍受欺辱呢?
就在林云胡思乱想之际,瞽目老者也愈来显得沉默,不复平rì的沉着冷静,竟然略有些许慌张。并在行进之时,刻意避开人群纷扰之处,专捡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走去。
这里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烟,群山叠嶂,幽静安谧,瞽目老者忽的扔了拐杖,叹息道:“此地甚好!此地甚好!”吩咐林云打些野味来。
这等活计在猎户出生的林云手下,自然娴熟无比,过不多时,几只山鸡已经被开膛破肚,架在了篝火之上。
瞽目老者闷闷的对着篝火,仿佛能看到这忽明忽暗的火苗一般,突然叹道:“林云,你今天多大了。”
“十七。”林云将一根干柴扔进火堆,随口答道。
“十七,好年轻啊!”瞽目老者叹道:“你我一老一少,竟能够结伴而行,混迹市井,也算是有缘了,明rì分手在即,今夜不可不醉。”着,右手从拐杖长摸了一把,凭空多出两个酒坛子。
“老伯,您终于还是要走了么?”林云失望的问道,至于老者如何变出酒坛子,他也顾及不上了。
“呵呵,老朽自有老朽的去处。今夜醉邀明月,明rì各走天涯。”老者之言,看似潇洒,语气中却透露着一番萧索之意。
林云和他rì夜陪伴了三个月,彼此间都有了不菲的感情,此刻为他言辞所感,怔怔的呆立当场,无言以对。
直到一股焦味从火中传来,瞽目老者才笑骂道:“好了,今夜你有何疑问,尽管来,我定当为你解惑。”
林云心中一动,问出了他曾经问过老者的问题:“老伯,‘天劫’是什么?”
“天劫么……”瞽目老者身躯微震,苦笑道:“你明天便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