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之上还浮动着点点的血腥气,白衣就这样抱着剑坐在了龙牙的尸首旁边,在等待那个他早已经有所预料的结果。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剑会是什么结果,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为何要和龙牙诉说,什么是绝望呢。
天依也好,缘木她们也罢,都局限在了所谓世界的格局之中,这并非是她们的错。有些时候限制人行动的并非是智慧,而是看待问题的角度。譬如多疑的白衣,知晓了世界的存在之后,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所谓的天命,究竟是怎样的事物。
它是“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自然规律,还是超脱了世界存在之后的他物。自己的命运究竟是自己意志的选择,还是别人随手抽出肆意涂改的折子戏,那一个瞬间,他懂得了什么叫做被世界所包裹的恶意。
让你爱上一个人,然后经历死别生离,明了现实的悲哀。他所经历的过去,他所不能够忘怀的过去,正是这样的一种东西。
人们常说现实多悲哀,那么到底是天命喜欢看到悲哀?还是人心不满所以都是悲哀?白衣不知道答案。可是自打他发现了天命存在的线索,他说服了自己。
错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很可笑吧,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我随手就夺走了你的性命。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死,太过廉价,一点儿也不值得?”
看着莫名苏醒的龙牙,白衣叹惋着,像是抖落了一身的疲惫与尘埃。他终究还是对着天命选择了屈服,如果不屈服,他又能够如何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龙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胸口依旧残留着刺骨的疼痛,而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也着实令他心力交瘁。
踟蹰犹豫了半晌,他也只能抬头问向身边这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疯子,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不杀我?”
白衣只是笑,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愉快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不是已经动手了吗?”龙牙越发搞不懂面前这个奇怪的疯子一般的少年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处致命的剑伤已经结了痂。这种程度的伤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用什么神药,他应该早就死了,为什么竟然会慢慢活过来。
而且眼前的人应该并没有给他喂过什么药,尽管意识模糊,可是龙牙对于这一点,无比肯定。
那么自己又是如何活过来的呢?而面前这个人又是为何一开始要杀他,又不在这个时候斩草除根呢?
太多太多的疑惑在龙牙脑子里面汇聚,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这一次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过来,而不带上那个人。
也许有那个人在,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吧。
白衣并不清楚龙牙如今满脑子的疑惑,他也不需要清楚,面对龙牙的那个问题,他只是笑着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认识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做乐正绫,你认识吗?”
这句话顿时激起了龙牙的敌意,原本自己被杀时都不曾有过的愤怒,一瞬间涌上心头。他的眼眸里面充斥着将眼前那个疯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火焰,愤然斥问:“你想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原来她还真的是你妹妹,亲生的?”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灼热烧燎着的目光,白衣淡然问道。这样的语气,就好像他并非是一剑将龙牙刺穿的疯子,而是龙牙的挚友。
“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想要对我的妹妹做什么?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毫毛,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无论是江南洛家,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保不住你!”
龙牙用最认真的语气说着最严肃的警告,他的目光丝毫不曾有所动摇。就算面前这个人有着一剑杀掉自己的实力,他也不曾有半分畏惧。
然而白衣只是淡笑着看着他,然后颇为熟络地摆了摆手:“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阿绫怎么样,她不是我的菜。而且龙牙啊,就算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妹控,也没有必要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怒火消退,理智在龙牙脑中占了上风,虽然他并不太明白这个疯子说的那些疯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终究还是明白了对方对于自己并没有抱着什么敌意。
虽然一见面就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剑,可是龙牙的直觉依旧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疯子并非是自己的敌人。
从这片繁荫遮蔽的草丛中起身,白衣随手拍去了身上的露水与尘土。似乎是准备离开了,他回头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龙牙,淡然问道:“你现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需要我护送你回去吗?”
龙牙也是无力和这个疯子争执自己受伤的由来,他无奈地挥了挥手,想要面前这个疯子早点离开,省得一会儿他又哪根筋搭错了,再刺自己一剑。
“真的不需要?我倒是蛮想再看看阿绫的,不过想来她应该没有和你一起来江南,你应该是自己偷跑出来的。那就算了吧。”没有理会龙牙的拒绝,白衣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让龙牙一阵头疼的话。
不过他终究是打消了送龙牙回去的想法,毕竟他自己也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在他一走了之,选择逃避的时候,倒是既方便,又轻松,还愉快。
可是如今想通了之后,他总不能不回去,虽然,在这里欺负龙牙真的很有意思。
收敛了自己的恶趣味,看着自己来时,那条西风猎猎的山路,他倒是发觉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意思得让他的杀意不自觉都彰显了出来。人们常说,秋风秋雨愁杀人,可是他倒是觉得,这盛夏,也不是一个杀人的坏日子。
有些人活得好好的,却总是想要寻死,他看在眼里也是觉得蛮无奈的。不过想来,也是自己那一条绝户计所导致的,这么快就能够找到自己,他们也是很用心了嘛。
想到这里,白衣在心中对于那些人表示了由衷的赞许和诚挚的哀悼,毕竟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正巧撞到了自己心情最差的时候,也许就不能给他们留下全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