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而行,去过一趟古墓之后的陆白衣心中隐隐着不安。按照安意如和他所说的,太乙宫祖师应该还未离世,可是从之前的密道之中,他却隐约看到了那一行不应该存在的刻字,就像是专门为了等待他而刻下。
自己为何要逃呢?或许那一瞬间,想起了安意如给予自己的答案,便下意识地逃避了这个让他和她都会伤心的事实。
心绪难平,他终究不是冰铁的心肠,有热血也会激荡,有柔情也会温暖。外表的淡漠只是带刺的壳,保护太过敏锐的自己免受那些残忍的世事所伤害。
所以他知道,与小萝莉的别离,不过是下一个相遇的开始。而安意如与他的分离,注定了会是一场永久的诀别。
谁能不敬不爱自己的师父呢?更何况安意如从小就已然孤独,她的支柱和依靠只有一直传授她武功的师父祖师婆婆。
她与祖师的分离,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她希望自己得到师父的称赞,而用心习武,可是太乙宫的传人却选定了是她的师妹那个天真无暇却无比孱弱的小萝莉,这意味着她并不是她师父眼中最重要的那个。
偏执如她,自然会怨恨。更何况,她心中的天平还有一个更重的砝码——让她期许一生的情郎。
仔细揣摩了一会儿安意如的心思,少年权当排解自己心中的不安。自己擅自进入太乙宫,虽然并不是要去害太乙宫的人,也没有成功如同自己所想去偷学到武功,然而对于安意如,他还是心有愧疚,不想面对。
“我到底是在怕什么?”
看着自己不自觉抽紧发白的五指,陆白衣很是惆怅。自己可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善男信女,为何会因为这种事情愧疚呢?
对于被自己所否定的那个猜测,少年心绪茫然无措。前世的记忆大多模糊零碎,可是他很明白,自己的个性。最起码,一直被束缚的他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感伤畏惧,他的目光只会坚定地专注在他所认同的事务之上,然而太过轻易的成功,总让他失去了成功的意义。
一个人所害怕的,自然只有他所在意的,无论爱恋或者恐惧,起码现在对他而言,安意如是个很重要的人。
这一点无关道德与恩怨,只是因为她救了他,给了他意义。
这样想来,倒是他太过软弱了,来到这里之后,所经历的变革太多,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性格吗?
还是说,已经转世的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他所荣耀的,所期待的,正在被这个世界所消磨,太过想要贴合这个世界,反而会被这个世界所同化呢。
我可是想要当玩家,怎么能被洗脑成npc,少年心绪已定,轻笑着自嘲。他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选择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这个世界也在消融着他。
所以安意如想要救他,那么坚定地去救他,绝非全是她自己的意志,而是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影响。
他虽然不讨厌这个世界,也会觉得没有目标没有意义,可是他绝不愿被任何意志所影响束缚。
往坏处想,如果他的转世之身是个女子,他是否也会接受呢?对于他而言,生死或许不重要,那么恩怨,或者道德呢?
他是否会因为有人对自己有恩情,对自己好而妥协呢?或者他是否会因为转世之身所背负的责任而妥协呢?
这样妥协之后的他,到底是否还是他呢?
所以他没有信仰,没有目标,没有意义,绝非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意志,而是他的意志太过强烈,他的内心太过敏锐,所不得不伪造的假象。
我不会再畏惧了。为了自由而寻觅力量,那么力量只是手段,自由才是本心。如果是这个世界与我较量,那样才有意义啊!
流转的清风终于吹干了他身上的湿气,脸上带着安静的笑意,陆白衣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篝火旁。
安意如还没有睡,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大约是找不到话题吧,他们之前本来就不曾熟悉。在安意如眼中,一直关注的是另一个人的幻影,而在陆白衣眼中,安意如也只是好似书中的人物。
只不过,白衣的少年打算打破这样的沉默,他已经坚定了自己,又怎么会再有所畏惧。
“我去了趟太乙宫。”陆白衣不打算隐瞒,他直接而干脆地说道,“没有看到你师父。”
安意如似乎很诧异陆白衣的直接,然而她并没有如同陆白衣所想的那样质疑或者愤怒,反而安之若素,淡淡地回应道:“哦,知道了。”
陆白衣无语凝噎,他很想告诉安坐在篝火旁的李莫愁,你这样真的太不会聊天了,还怎么愉快地做朋友。
可惜,白衣的少年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说出这句话,他只是注视着沉默的优昙花,看着她的怅然。
安意如早就知道这件事吗?陆白衣想到了这种可能,遂而加深了肯定。她应该是知道的吧,打小生活在一起的师父,无论是否决裂,她永远都会是关心她的,只是不愿低头,但是心中估计早已有所猜测。
她是否会为自己的骄傲后悔呢?
大概不会,否则不会什么也不说。
但是注视得久了,陆白衣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目光,不由向下,开始窥视优昙花那成熟而窈窕的身段。
或许这是男人的通病吧,永远管不住爱好窥视美好的那双眼睛,无关年龄,无视场合。
猛地敲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少年收敛起自己那些跑偏的邪恶念头,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开始了每天夜里的功课,不再去打扰沉默的她。
如今他的经脉虽然已经贯通,可是为了压制以毒塑脉所造成的隐患,也为了积累自己的实力,他将《越女剑》的心法告诉了安意如,让安意如帮他讲解分辨,这才真正地入了内功修行的门径。
理论大家都懂,可是实际上,只有经过不断实践的才是真理,所以才会需要师父领他入门。
其余的事情就明日再说。
反正明日还是要去太乙宫,过去的终会过去,一切都在明日再做分晓吧。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这么做了,因为时间会验证所有,这才是世间的真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