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有些事情想跟您反映！”

李玲芳忽然站起来，决然地看向纪平。

如此突然的一幕，不但是纪平有些发愣，整个督查室里，气息为止一滞。其中，曹谨锐更是脸色惨白，手都在发抖。

纪平扫了李玲芳一眼，目光飞快在督查室内逡巡一圈，将其他人的面部表情全都看在眼中。李玲芳的此举，如一方巨石自百米高空砸入一湾死水，死水不但活了，里面的水更是想要逃出去。

“跟我来！”

纪平不在乎李玲芳要说什么，她既然敢说，纪平也就敢听。从昨夜听到的李玲芳和曹谨锐的对话，纪平多少也能判断出来，李玲芳想说的事情，对纪平而言，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才是纪平想要的效果。

“小芳……”

曹谨锐在李玲芳跟着纪平走出督查室的时候，很小声地开口，脸上的表情极尽哀求。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估计曹谨锐能跪在地上，抱着李玲芳的腿，痛哭流涕。

李玲芳看了曹谨锐一眼，一脸的嫌恶。

小会议室内，纪平在椅子上坐下，示意李玲芳也坐。

李玲芳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向纪平。

纪平面色严肃，看不出喜怒，低声道：“说说吧，有什么事情？”

“主任，我要检举！”

李玲芳这话说出口，就仿佛是千斤重担忽然卸下，再也没有丝毫的负担，将积压在心中长达数年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而在这过程中，纪平只是偶尔哼两声，算是鼓励李玲芳继续说下去的提示音。

足足半小时，李玲芳终于不再说话，定定地看着纪平。

纪平长出一口气，道：“这些事情，你有证据证明吗？”李玲芳说的事情，牵扯到了春城市的一位副市长，也牵扯到了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虽然不算是大事件，但也绝对不算是小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位副市长、一位组织部的副部长，两人的能量加起来，也足以引起春城市官场的一次小地震。

李玲芳点头，道：“我有一些证据。能证明一些事情，但是，其他的一些事情，我没有证据，我只是在现场，是旁观者！”

“好吧，这个事情，我知道了，需要的时候，我会再找你！”

“主任，我想请几天假！”

李玲芳将积压了几年的旧怨说出来，整个人仿佛是抽空了浑身的力气。她要请假，一方面是想避开一些人一些事，另一方面，也是想调整自己的心情，轻装上阵。

纪平微微点头，道：“成，你回去休息一个周，够了吧？”

“谢谢主任！”

李玲芳略带欢喜地出了小会议室，一阵风般飘回督查室，扫了一眼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座位上的曹谨锐，便抓起自己挎包，跟王晓艳打了一声招呼，翩然而去。

纪平在几分钟后才姗姗来迟地回到督查室，只看曹谨锐那烂泥一样的姿势，纪平就明白，李玲芳所言，是真的。

“跟我来一下！”

纪平走到曹谨锐办公桌前，在他的办公桌上轻轻敲了敲。

曹谨锐打个哆嗦，抬头看向纪平，脸色煞白煞白，仿佛是在深冬极寒的水里跑过才出来。除了没有抖成筛糠，这个脸色，真正是白如粉。

“主，主，主任……”

“跟我来吧！”

纪平叹口气，作为男人，做成曹谨锐这样，真的不如买块豆腐自己把自己闷死算了。男人，追求权势可以理解，追求金钱也可以理解。但若是一个男人，要用自己的女人去换取这些东西，那么，这个男人，真的是狗屎不如。

很不幸，曹谨锐就是一个狗屎不如的男人。

依旧是小会议室，纪平没就座，只是看着跟在他后面的曹谨锐。

“主任，我错了，我……”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找你来，是打算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自救的机会！”

“主任，您说，我一定听您的！”

李玲芳说出的这些事情一旦爆开，曹谨锐的结局只能是被清除出党，同时开除各种公职，而且，估计还是永不录用的结局。曹谨锐不甘心，他舍弃了那么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纪平轻哼一声，道：“去检举吧。这是如今，你唯一的自救机会。整个事件过程中，你，其实都是小角色。但若是由我或者李玲芳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那么，结果就会大不一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市纪委！”

“主任，我，我不能去！”

曹谨锐剧烈地哆嗦起来，他成为市委督查室的副主任科员，本是走了关系的。如果他去举报了，那么，他的位子也会被调整。或者会被发配，到那时，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纪平冷笑：“好吧，既然你不要这个自救的机会，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回去吧！”

不去没关系，你不去，我亲自去！当然，纪平也并不是真的好心肠要帮曹谨锐一把，他只是在借刀。曹谨锐这样的人，能舍得自己的女人来谋求自己的发展。这种人绝对不能重用，若是可以，纪平会第一个将他从自己的麾下清除掉。但现在，他是纪平在春城市发出自己声音的一个重要步骤，还不能一棒子敲死。

“主任，求，求您啦，给我一条活路吧！”

曹谨锐很没骨气地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

纪平看着曹谨锐，怒道：“你，给我站起来！”

“主任，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我就站起来，要不然，我跪死在这里！”

“好，好，很好，”纪平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曹谨锐，“你真的很好，让我长见识了。跟我玩这些，我看你真的是脑袋糊涂了！”

“主任，我知道我不是人。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能去啊。姜副市长和陈副部长那里，我无法交差！”

“你还想着交差？好啊，我让你交差。让你去法院，去监狱里面交差！”

一个大男人，动辄就跪在地上，你还有没有出息？纪平火冒三丈，如果说之前他的曹谨锐还有那么点儿可取之处，知道上进，知道不择手段的上进。那么现在的曹谨锐，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全身上下，一无是处。

“主任，我，我可以去检举，去揭发。可是，您，您得保我啊！”

“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情，不是我保你，而是你自己在自救。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或许别人看不到，但是这天看得清楚。自作孽不可活，这个道理，你是文化人，应该明白。如今做的事，是在挽回，是在赎罪！”

纪平保曹谨锐？开国际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曹谨锐这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说是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曹谨锐被纪平逼到无路可走，最终答应下来，去检举，去自首。

纪平看着跟丢了魂一样站起来的曹谨锐，淡然道：“要不要我送你过去？从这里到纪委，还是有些距离的。你若是要反悔，可记得要跟我说一声！”

“主任，我不会反悔的。我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去检举，去自首！”

曹谨锐没得选择，事情到了这地步。即使他不去，纪平也不去，还有李玲芳。李玲芳对他的怨恨，怕是已经深入骨髓。他想要再度哄得李玲芳沉默，已经不可能。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坦白从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牵扯到李玲芳和曹谨锐事件中的副市长，姜东亭是背靠常务副市长吕杨昊的一名副市长，排名比较靠后。

打掉姜东亭，五无疑算是意外之喜。

然而，组织部的副部长陈庆忠，却是紧靠市长蒋啸明的人。他被拿下，则让纪平做了一件对蒋啸明很不利的事情。

春城市，市长蒋啸明和市委书记秦向天之间也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和谐。毕竟，党政一把手之间，很难存在真正的和谐。

陈庆忠就是蒋啸明钉在组织部的一枚钉子，一直都是蒋啸明的得力助手。

可是，谁能想到，纪平才到督查室，督查室的副主任科员曹谨锐就向市纪委进行了实名检举，将副市长姜东亭和组织部的副部长陈庆忠一起送到了风口浪尖。

“事实确凿！”

相比李玲芳手中的那点儿证据材料，曹谨锐提供的材料更加充分。在这种情况下，市纪委书记龚开新在向市委书记秦向天汇报的时候，很简练。

“这事儿，这个节骨眼上，不好办啊！”

姜东亭是靠向吕杨昊的人，而吕杨昊一直都是紧跟市长蒋啸明。若是硬性来讲，姜东亭其实也算是蒋啸明的人。尽管姜东亭不是市委常委，也是排名靠后的副市长。然而，一个副市长，终究不是一个普通人。

秦向东觉得纪平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想要缓和一下，也是不可能。而若是干净利索地将两个人一起拿下，蒋啸明那边，他不好说。

“秦书记，这两个败类，您还在犹豫什么？”

“老龚，论查案，你是行家，但是论政治，你，还是新丁啊！”

秦向天跟龚开新是老交情，彼此间说话也是很随意。他有心给龚开新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可是，他也明白，想要龚开新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得给龚开新好好上一上官场政治课。不幸的是，龚开新还不想听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