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她的皮肤,放干了她的血液,狠狠刺进了灵魂深处。
于是手倏地松开,啪嗒一声,小方盒滚落地面。
“小语?”注意到她的异状,韩祁脸色微变,刚想探查一下她的情况,地板忽然猛地震荡了起来。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摔倒,韩祁稳住身子,转眼就看见姜小语一个趔趄往后倾倒,连忙伸手拉了一把。
“你没事吧?”韩祁一边将她拉向自己,一边抬头瞧了眼猛烈晃动的吊灯带她往后退去,生怕它突然掉下来砸到他们。
“没事,你看那里……”姜小语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跟着他后退,视线却牢牢地锁定地上的小方盒,就好像无意间触碰到了机关,它一下子裂开来,露出了其中一个巴掌大小、长着灰白斑点的椭圆形植物。
这不是……
“寄生草?”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邑境里为什么会有寄生草?
韩祁的语调里是深深的忧虑,“先不管寄生草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一旦这里塌了,我们就要被埋在这里了。”
“韩祁。”姜小语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恐怕这次,你猜错了。”
“什么?”
“你看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望去,复古的胡桃木地板以肉眼可见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块一块塌陷,坠入如深渊漩涡般不可测的缝隙,而千丝万缕的黑暗破土而出,如同日暮的绝望,直逼得两人连连后退。
后背贴到了冰凉的墙壁。
糟了,无路可退了。
一股凉意从背脊一直蔓延到心底。
塌陷已经快要蔓延到他们的脚下,避无可避。
“小语,不要怕。”韩祁死死地盯着朝他们席卷而来的塌陷,声音隐含着恐惧的颤抖,可还是紧紧地抓住姜小语的手,不忘安慰她。
终于,室内最后一块地板破裂,失去支撑的两个人如同失重一般地往更深的黑暗坠落。
头晕目眩,可是手臂传来的力量坚定而有力。
姜小语紧咬着牙根,忍着不适向身边望去,与她一同坠落的男生紧闭着双眼,唇色惨淡得不像样,紧抓着她手臂的这只手上,伤口似乎又崩开了,鲜血渐渐溢出纱布,染上她深蓝的校服。
“谢谢你,但是对不起,如果让你难过了的话。”
“大概……只是缺少喜欢一个人的能力吧。”
隐隐约约的话语再次恍惚地回荡在脑海深处,遥远地仿佛一场深蓝的幻觉,也仿佛一场无法醒来的迷梦。
她用仅剩的力气,回握住韩祁的手臂,然后任由自己跌入更深的旋涡。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准备接受再一次黑暗降临的时候,脚下好像踩到了坚硬的地面。
她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周围是融白的灯光,两排陈旧的高压柜整齐地排列,不是配电室还能是哪里?而韩祁就在她眼前几厘米的地方,近的可以看清他脸上近乎透明的绒毛。
姜小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却见他眉间微蹙,随后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色氤氲着些许的茫然,呆愣的目光盯着姜小语放大的脸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立刻脸色通红地往后靠去,却忘了自己身后空无一物,于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哎哟。”韩祁顿时龇牙咧嘴地呼痛,狼狈地扶着墙壁站起来,脸上的红晕倒是由于这个小意外褪去了一些。等到他扶好眼镜再看向对面女生的时候,发现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她淡淡地问道,“你很怕我?”
“啊?”韩祁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小语没有回答,认真地在他的脸上找寻某些答案,却只读出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算了。”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从男生的脸上找到些什么,索性放弃了。
她抿了抿嘴,觉得自己是挺莫名其妙的,于是转身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
“小语。”韩祁下意识地拉住她,不安地问道,“你生气了?”
姜小语一顿,低头向他的手望去,却是微微拧眉,“韩祁,你的手……好了?”
“我的手?”韩祁楞了一下,也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的,哪有半分受过伤的痕迹?
“也许……我们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潜意识虚构出来的幻境吧。”韩祁蹙眉说道,“你看,我们还在这间旧主控室里,连位置都没动过。”
潜意识虚构出来的幻境吗?
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呢?
姜小语揉了揉突跳的太阳穴,韩祁却忽然将她的手握住,然后轻轻地拉到自己眼前,小心且温柔。
他低着头,一头漆黑的头发在眼底跳跃,好似黑暗里最美的光华。
于是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一阵清凉的感觉从指尖流转。
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食指先前被金属管口割破了,虽然不再流血,但到底还是留下了一道口子。
原来,他是在替自己治理伤口。
他……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呢?
难道他不知道,在黑暗里生活太久的人,是很容易眷恋阳光的吗?
姜小语的一颗心酸酸胀胀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眼前的这个男生明明没有什么出众的样貌,也没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为人处世亦总是不温不火的,寡言少语,却很容易害羞,动不动就像个女孩子一样脸红。
与廖钧宴和凌晨相比,简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但是……也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他会在她发病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抱住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伤害他;会在她失意的时候认真说“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夸阴郁自闭的她小时候可爱;会坚定地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经历团团疑云,让她不再害怕一个人……
他的一举一动好像自带光芒,逐渐吸走她全部的注意。
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一点一点融化固封的坚石,不着痕迹地渗入泥土,令人无法抗拒。
所以……
他其实……很好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