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铭砚的神情让莫氏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底气不足的颤声应道：“爷，您、您这话是怎么说起的？妾身与爷是夫妻，久不见面唯有欣喜的道理，又何来害怕一说呢？”莫氏短暂错愕，立即醒过神来，缓步行至圆桌上，顺手捧起茶杯强作镇定的递入其手中，柔声言道：“爷，请用茶。”

郑铭砚冷冷一笑，接过茶杯随意的浅酌一口，抬眸对莫氏意味深长的言道：“欣喜？如今若你看见爷，当真有欣喜之意，爷倒也省心了！”言毕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杯体震动杯中红橙橙的茶汤从四濺，溢在桌面上延漫开来。

梦心笑了笑与莫氏对面而坐，扬声对柳儿吩咐道：“柳儿，快沏一盏大红袍呈上。”

门外柳儿应声，梦心满意的对莫氏言道：“妹妹稍歇片刻，稍后好生品一品姐姐特意替你备下的大红袍。”

面对梦心的笑颜如花，莫氏心里却涌起一阵忐忑不安的感觉，眼前郑铭砚与梦心二人，好似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虽然二人面色无惊，但是空气里却隐隐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氛围。

莫氏假意应承，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房内搜寻着，突然郑铭砚身旁的侧几上，一块极其眼熟又残破的碎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定睛一看，不看则罢一看则大惊失色，这、这不是自己曾经从老夫人佛堂香案下，偷出的两片金翅残片中其中遗失的那片吗？难道当初这片金翅被梦心捡了去，或者是被郑铭砚给捡了去？

莫氏心思数转暗道：当日自己从佛堂里出来，便在郑铭砚的陪同下回了百芬苑。也许当时太过情急，还未走出福寿居便己遗失，被随后来到福寿居的梦心捡到。又或许是回到房中才遗失，却被郑铭砚不动声色的揣了起来。

总而言之，无论是何种状况，如今郑铭砚出现在梦心房里，与自己态度冷漠言辞有异，而且身边还摆放着这片物件，虽然看似随意可这样一片残翅置于房内，却又显的极不协调。种种因素相结合，看来今日品茗似乎只是个幌子而己。

莫氏越想越心惊，紧握的掌心不禁渗出汗来，暗道：难不成郑铭砚己对我生疑，若是这样，父亲皆不是异常危险。此时的莫氏，内心极其复杂，若她根本就对郑铭砚无情倒也罢了，偏偏难就难在，一直以来她对郑铭砚就一往情深，即使嫁入郑府后，倍受冷落也初衷不改。故而如今欲对郑府做出不利之事，才会这般犹豫不决而举棋不定。

此情此境，一想到若郑铭砚知情，自己必须作出抉择之时，心里这才越发凄苦起来。一边是生养自己的血脉亲人，一边是自己痴心一片的丈夫。在她看来，舍去任何一方均如断臂一般苦不堪言。

“二姨娘请喝茶。”思绪飞扬，不知何时柳儿己经手托檀木茶盘，将乏着浓浓茶香的，青花瓷杯小心的摆放在身旁的小几上。

“嗯。”莫氏猛然警醒拉回神思，将青花瓷杯托起，托杯之手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抖动起来，导致杯盖与杯体相互轻碰发出细碎清悦的响声，在安静的房内显的分外突兀。

郑铭砚轻轻拿起身边的残片，在手里随意把玩着，目光并不看向莫氏，淡声言道：“莫氏，你可认得此物？”

“这......这是什么物件？”莫氏索性装傻，应道：“妾身不识得此物。”

“哦？”郑铭砚抬眸看了莫氏一眼，沉声问道：“果真不认得？”

莫氏不言，固执的摇了摇头。

‘叮当’一声轻脆的响声传来，郑铭砚将残片扔在了侧几上，淡淡言道：“若不认得，倒也罢了。索性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丫环在院外小径里拾回，爷也是随意一问罢了。”

莫氏闻言松了口气，原来郑铭砚并不知道此物乃自己遗失，不禁暗自庆幸：幸亏刚才一口咬定不识此物，否则还真不好交待了。

思至此，莫氏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放松许多，轻声笑道：“此物原本就残缺不全，也定不会有甚稀罕之处，爷又何必在它身上枉费心思呢。”

“嗯，这倒也是，不管它了。”郑铭砚赞同的吟道，抬头对梦心言道：“久不见璧儿，倒还挂念。让春娘将璧儿抱来让为夫看看。”

梦心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出房不多时，便抱着璧儿回到房中，春娘跟在身后，对郑铭砚及莫氏照规矩行礼后，便安静的站在梦心身后。

郑铭砚探首看了看璧儿，这孩子睡的正香，脸上那块红印，倒还淡了一些，不由得惊喜言道：“这孩子脸上红印己淡了许多，如照此下去，完全消褪也许也是有可能的。”

梦心颇为怜爱的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的拨弄着娇嬾的脸蛋，轻声言道：“大夫说了，若想要完全褪色的可能并不太大，但色泽淡些倒却是有可能的。如今妾身让春娘每日坚持服药，以便将药性通过奶水过给璧儿。长此下去，定会有所好转的。”

夫妇二人的注意力完全在璧儿身上，倒是把莫氏晾在了一旁，她对这孩子可是厌恶的很，只是碍于情面假意陪笑罢了。干坐了许久，虽然梦心邀她前来品茗，但此时却全然没有了品茗的气氛与心情，莫氏不由得渐生退意。

“爷，梦姐姐，时辰也差不多了。妾身还是回房了吧。”莫氏话音刚落便站起身来，欲转身出房。不料原本熟睡的璧儿，也许听见了生人的声音，竟然咧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嘤啼嗓音嘹亮，大有绕梁之功。

春娘见梦心好一阵哄也不行，急忙接过孩子轻拍后背安慰，仍然无济于事。一时之间莫氏倒有些尴尬起来，走了不是，留也不是，只愣愣的站在一旁。

梦心急了，扬声对柳儿言道：“柳儿，柳儿。”

却不见柳儿回房，乐儿快步入房回道：“回大少奶奶，柳儿姐不是奉您之命，领着珠儿出去了吗？”

梦心眼珠暗转，恍然笑道：“呵呵，对啊，看我这脑子。”轻拍脑门，转言对乐儿言道：“乐儿你去，将春娘房里临窗案上的那片金翅取来。我璧儿喜欢这物件，一看见准保不会再哭。”

乐儿急忙前往侧厢，而莫氏的脸色却有些变了，目光不安的追随着乐儿的身影，心神不定的对梦心言道：“姐姐，妹妹先行一步。”言毕，抬腿便欲往外走。

梦心一笑：“妹妹急什么，爷难得有空陪我姐妹二人品茗，小坐一会再走也不迟。”同时大步上前，拉着莫氏将其硬生生的按回了椅上坐定。

“大少奶奶，奴婢找遍了春娘房里都不见那金翅的踪影。”乐儿快步回来，刚一进门便急急的对梦心言道。

“怎么可能，准是你这丫头粗心。一片金翅而己，怎会无缘无故的没了踪影。”梦心微斥着乐儿。

乐儿面色委屈的言道：“奴婢找了好几遍，也不曾看见。准是被人偷拿了去。”

“偷拿？”梦心好笑的言道：“一块小玩意儿，谁会稀罕。再者说了，近几日也没能外人来过梦苑，若真有偷拿，也是你们这些婢子干的！”

“奴婢不敢。”乐儿急忙辩驳：“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小姐的物件。而且近几日咱们梦苑里也并非没来过外人......”说话间，乐儿侧头看了莫氏一眼，言外之意，莫氏这几日来梦苑里走动的也颇为频繁，她不正是外人吗？

乐儿的神情，梦心心思缜密又那里不会明白，立即喝斥道：“放肆的婢子，二姨娘怎么能算是外人呢？二姨娘乃大家闺秀出身，怎会稀罕这些个小玩意儿，再胡言乱语，仔细本少奶奶抽你嘴巴子。”可是虽然说的厉害，却身形不动。乐儿脸上也并未露出害怕的神情，只是将脖子微微一缩，连声嚅嚅应道，不敢再多说言语了。

梦心如此一说，莫氏顿时如坐针毡，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汗珠，虽然梦心口口声声皆是斥责奴婢之言，但心思细巧的莫氏，却总感到梦心话里话外别有含意一般，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感觉。

孩子哭的厉害，不知何时柳儿己经进来了，一进门便径直走向春娘怀里对孩子言道：“小姐，快别哭了。奴婢替您找着您的小玩意了。”

众人抬眼一看，柳儿手里果真拿着那只遗失的金翅，正笑眯眯的逗弄着孩子。莫氏更是大惊失色，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此金翅我不是己令如春收捡妥当了吗？怎么此时又在这丫头的手中，难道还有另一只？

“找到啦？真好。”梦心见柳儿手拿金翅，脸上笑开了花：“还是柳儿有能耐，一找一个准。说说这玩意丢什么地方去了？”梦心看似随意的问道。

莫氏不由得下意识的伸长脖子，仔细听着柳儿的回答。

“奴婢是在二姨娘房里找到的！”柳儿扬声言道，同时从手里拿出另一片金翅残片，对莫氏继续言道：“奴婢还找到了这个物件！”

柳儿故作纯真无邪之样，莫氏却顿时面如土色，指着柳儿再看看依然笑吟吟的梦心，与神色淡漠的郑铭砚这才明白过来：“你们、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