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仍旧虚弱的洛仙儿安置好后,陆尘仍旧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葬仙山于东海之中,无人前来,乃最为可怕的六凶之一,除却炼狱便再无他人存在。更老鬼身居此间,仙人修为,纵观天下也断然无能有比之更强的存在,便枉论逃过其灵觉,暗害洛仙儿。 又为何要害洛仙儿? 老鬼也不知。 “这天下辽阔,有魔族暗藏,却每一个我都知晓,更无修为在我之上者。若说要逃过我的灵觉,绝无任何可能...” 见到陆尘投来疑惑的目光,老鬼只轻轻摇头,无法给出答案。 “可仙儿如今这般...” 陆尘抿住唇角,转而望向床榻上的洛仙儿。 她满面惨白,毫无人色,更一身气机萎靡衰败,便言说半条命丢了也不过分。虽查探过后并未发现任何伤势,却陆尘仍旧不肯相信无人暗害,否则况洛仙儿又怎会突然出现这些个变故。 深深的忧虑与疑惑,让陆尘不明就里。 “兴许是万化道藕所成肉身与她仍有些许排斥,未能完全契合。” 老鬼沉思许久,才终于开口。 “也就只这样的解释,毕竟洛仙儿原本乃永恒圣王手中大圣道器转世而成,圣器为肉身,如今已经丢了,却灵魄为圣韵,有着永恒圣王锤炼其中的大道至理。万化道藕是比之圣道古药也丝毫不差的存在,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圣韵。两份圣韵相合,出现排斥也或其他意外,都属正常,毕竟未能堪得大道终点,不言殊途同归。而之后,也说不得还会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莫非臻至大圣,将两份圣韵都堪破而相容为一,就仍有可能。” 就只如此解释,才可于情于理说得通。 陆尘也终于接受,轻轻点头,却仍旧有着许多的担忧。然老鬼所言,是得登临大道,臻至大圣才行,就陆尘也帮不上任何,是一切全看洛仙儿自己。 修行难,非旁人可助,自有造化。 “却两分圣韵碰撞,她是否会因此出现意外?” 陆尘又问一声,愁眉不展。 “不会。” 老鬼轻笑,已经起身。 “你便将心放在肚子里就好,她不过因圣韵碰撞而承受不住大道圣威,非但没有坏处,反而可能会有好处,让她更深层的体会圣韵道理。然这些也不可说定,毕竟不过造化,只些许的机会,颇为渺茫。最差,就一无所得,得休息几天,并无其他弊端。” 言罢一叹,老鬼缓步而去,就瞧了眼被他撞破的窗台,轻轻摇头。 “将窗台修上吧,葬仙山阴冷潮湿,而她如今又气血衰败,受不得这些。你也无妨担忧,万化道藕之身,秉承大道森罗,万化万象,就肉身的恢复能力,比你也不弱多少。明日这个时辰,就该能够醒来,最多五日,便仍旧活蹦乱跳。” 声音落下,老鬼也已经离开。 陆尘终于松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向床榻上的洛仙儿,无奈苦笑。 先前只言万化道藕最适作为肉身,却未曾料想这些个意外。却在老鬼口中并非坏事,乃至可能因祸得福,便无妨不能 接受。若真的因此让洛仙儿参破圣道至理,反而好处极大。却毕竟老鬼也说希望渺茫,陆尘就不过想想便罢,一声轻叹,转而去将窗台修补完好,免得阴风伤身。 却出了楼阁,回去崖边,老鬼的面色相当阴沉。 “九罪...” 他咬紧了牙关,手指也捏紧,咔咔作响,不曾被陆尘见到听到,更努力压制周身气机以免出现动荡。 “这荒神境纵然辽阔,隐藏魔族极多,却绝无一者可躲过我的灵觉,人族,妖族,最强者不过半步大圣。唯有九罪...” 指甲嵌入肉中,鲜血流淌,溢出指缝。 老鬼仿若不觉,一双眸子恨意分明,更有怒火狂燃。 他早便知晓陆尘身负九罪传承,而那秘法无双源自傲慢传承,更是再清楚不过。就如当初的血天大圣,也是仗着秘法无双才在实力孱弱时得以应对各方强敌。却秘法无双固然强大,相助许多,却其本身绝非善物,更于血天,乃至如今的陆尘并无善意。 然知晓归知晓,找不到,除不掉,便一切都是空谈。 而血天所作所为,也尽都付之东流,未能扭转这既定的命途。 “可傲慢,又为何要对洛仙儿出手?” 几度吐纳,老鬼终于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却又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九罪传承绝非他能够理解的层次,纵然如今已经触摸那个瓶颈,却终究未能踏入,便眼前所见,仍旧是迷。为何要对洛仙儿出手,又究竟做了什么,一无所知,一无所得,更查探也没有任何结果。 肉身不过血气萎靡,体力耗尽,灵魄也仍旧完好,只稍有波及。 做了什么,为了什么,况老鬼也不能知晓。 一口浊气缓缓呼出,老鬼的眼神重新黯淡下来,变得浑浊不堪,却其中更多了些深沉的无力与浓厚的悲哀。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尘已经开始修补窗台。 他仍旧不知自己身陷囹圄,就每日如常地活着,修行,际遇,缘起缘落,不曾受到分毫打扰,一切如常。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该是洛仙儿猜到了什么,是九罪的存在,还是血天的死因...” 长叹无声,老鬼摇头苦笑,不再思索,就只将一切都抛在脑后,瞑目沉心,继续修行以恢复先前所受重伤。 气机交葛,恢宏浩荡。 半日匆匆,陆尘那窗台还未修补完善,这葬仙山的气机便忽的动荡起来。有肉眼可见的阴风肆意吹拂,如刀如剑,锋锐难当,更天际流云汇聚而作漩涡倒灌而来,与葬仙山那凶兽食月之相接合,仿若大界临尘,张牙舞爪,更狰狞黑雷激涌,将虚空都撕裂一道道可怕裂缝。 陆尘停下手中动作,愕然望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凭空中,乱风游荡,气机升腾,万千狰狞裂缝之间忽的涌出无尽玄妙神光。道音靡靡震响,通天入地,横穿万古,那流云漩涡倒灌之下,仿若阴冥大门开启,有雷霆激荡,一瞬恍惚便撕裂出百丈裂缝。 与之中,那一袭白影飘摇,狐吟嘹亮,声震四野。 刺眼的白火熊熊燃烧,于当中显化流转,一双银蓝的眸子于之中明亮,沸腾燃烧之下,便整个葬仙山所在都变得灼热难当。 老鬼也终于收敛一身气机,缓缓抬头。 他面上露出些许赞赏之色,轻轻点头,挥手便有气机升腾。 葬仙山轰然巨颤,无数碎石悬空而起,闪烁迷蒙光彩,犹若星河浩荡。这无尽之间,乱石穿梭,破灭,有气机接引而去,将那百丈裂缝扩张更大。于当中,白火炽烈,游转不休,好似有肉眼不见的屏障终于打破,而那白火便如雷霆般轰然砸下,荡起烟尘滚滚。 老鬼已经重新入定,却陆尘仍旧未能回神,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却这周遭阴风吹拂,万千气机共同消散,便那漫天的狰狞裂痕都不见了踪影。再看去,那烟尘之下,白火零星而散,裙角起落,三千银丝随风长舞,一熟悉的狐儿面具斜戴发间,面容娇艳而温柔,更显惊心动魄。她眸光银蓝暗敛,却仍旧动人,若秋水粼粼,春色妖娆,一颦一笑方得百媚暗生。 素手轻挽,长发落,眸光转,莹莹脉脉一水间,秋波才动,风尘迷人眼。 陆尘看得呆住,却她已经转过眸光。 一笑倾城,人间失色。 “我回来了。” 陆尘身子猛地一颤,方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惊喜,便手中那些个用来修补破漏的木板都直接丢掉,冲了上去。 扑个满怀,将那人儿紧拥,细嗅狐儿媚人香。 这红尘有风情,便最是如此。 “痒...” 穆双影一双眸子都笑成了弦月,腰肢若摆柳,温柔相迎。 这一去,便许久,却陆尘也不知她始终就在葬仙山,只每次回来都不能见到,还以为很远。先前出现又隐没的大界,该是葬仙山的神秘所在,却陆尘也未曾知晓。 本以为要远渡而来,却这般便到了,定然意外,却更为惊喜。 “你走了好久...” 陆尘呢喃一声,仍旧不肯放开。 确实已经不短的时间。 穆双影一双眸子也如秋水般动人,只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转过,魅如水,柔若春,手指轻轻拂过他面庞。那丑陋的面具已经破碎太多,如今也不过遮掩半张面孔不到。尽管如此,却仍旧一眼便可认出。 味道,感觉,和曾经一般,唯有有过变化。 “丑夫君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她开口调笑一句,藕臂缠绕,臻首轻靠肩头,却眼眶不知何时有些泛红。 自那死人山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尘原本该有的样子,这黑铁的丑陋面具,可是已经戴了太久。曾经留下的伤,以此铭记,却已经破烂成如此模样,离开的这些个时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 那面具下的少年模样,带着太多的风尘... 却陆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只深深一叹,将怀中人儿搂得更近一些,嗅着那萦绕鼻息间的淡淡清香,便心神也都安定下来。 伤痛也罢,风尘也罢,如此安好,但求何妨?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