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连翘平稳地说,“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没机会看到它发挥作用。或者,大约我有,自己却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看见什么发挥作用?”
“子恒,当我们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这些人还意志坚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里。你给了他们优秀的建议和强烈的情感,但你认为如果是我说出这些话,他们也会被说服吗?或者让令老典和欧阳誉说出这些?你应该非常清楚,锡城人有多么顽固。你改变了这些锡城人原有的生命进程,只用了几句话和……发了一点火?缘起确实会将其它人的生活引入他们自己的因缘,这真是令人着魔。我真的很希望我有机会能再次观察令公鬼。”
“无论它是什么,”子恒喃喃地说,“它都是好的,愈多的人聚集在一个地方,他们就愈安全。”
“当然,令公鬼已经拿到了那把剑,对不对?”子恒皱起眉头,但他没理由对连翘隐瞒这些,她了解令公鬼,也知道晋城对于令公鬼代表着什么。
“他拿到了。”
“小心茵陈,子恒。”
“什么?”
鬼子母突然转移话题让子恒感到一阵困惑,特别是她现在把他心中已经想了许久的事情忽然说了出来,他本以为这种想法是永远也不能让鬼子母知道的。
“为什么?”
连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的黑眸突然变得明亮而锐利,“白塔中有许多……谋划,其中会导致恶性结果的很少,但有时候,有些事情除非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很难确定它的好坏,即使是最仁慈的谋划也会扯断编织中的几根丝线。要编成一只筐子,总会扔掉几根残破的芦苇。一个缘起在任何可能的计划里都会是一根有用的芦苇。”
突然间,她似乎被周围忙乱的人群弄得有些胡涂了,在书本或是自己的思维里,她总是比在真实
世界中更加自在。“哦,天哪!汪家大爷真是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不是吗?我希望他能找个人帮我们准备一下马匹。”
等到临月盟鬼子母离开之后,小丹打了个哆嗦。“有时候,鬼子母会让我很……不安。”她低声说。
“不安?”子恒说,“大多数时间里,她们都会把我吓得半死。”
姑娘轻声笑着,开始玩弄他外衣上的一枚钮扣,专心地看着它,“子恒,我……一直……都是个傻瓜。”
“你在说什么?”
女孩抬头瞪了他一眼,差点拉掉子恒的钮扣。
子恒急忙又说道:“你是我认识的最不傻的一个人。”他本来还想说“在大部分时间里”,但最后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看见小丹的微笑,他很高兴自己做对了。
“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很高兴,不过我确实很傻。”她拍了拍那枚扣子,开始帮他整理外衣,弄平他的领子,虽然这些实际上都是不需要的。
“你也是那么傻,”小丹又用很快的速度说,“只是因为那个年轻人看看我————真的,他太孩子气了,一点也不像你。我以为我会让你嫉妒的,至少有一点点。我是假装被那个黑水大侠吸引住,真的是假装的,我不该那么做的,你会原谅我吗?”
子恒尽力从她散乱的话语中搜寻着她的意思。她会觉得汪泽孩子气,这真是件好事,即使汪泽努力把胡子留起来,那也一定是乱成一团的样子,但她没有说为什么会那样回望汪泽。如果她真的是假装被长孙彦吸引了,为什么她会脸红?
“我当然会原谅你。”子恒说。一道危险的光芒在姑娘的眼里闪动了一下。“我是说,根本就没有需要原谅的事情。”那道光变得更耀眼了。她到底想要他怎么说?
“你会原谅我吗?当我努力想赶走你的时候,我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你说了些话需要我原谅?”她甜甜地说,子恒知道自己有麻烦了,“我还没想到呢,但我会仔细考虑的。”
仔细考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和那些贵族女子一模一样。大约她父亲曾经为某位贵族老爷干活过,所以她能把贵族女子说话的方式模仿得惟妙惟肖。子恒不清楚小丹到底有什么企图,一直都是这样,等他搞清楚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混乱的马车队中爬上快步的马背时,子恒确实感到一阵放松。农庄里的人们还在为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而争吵,孩子们在四处追逐鸡和鹅,捆上它们的双脚,将它们放到马车里。大男孩们已经驱赶着牛向东走去,其它人正在将绵羊赶出羊圈。
小丹没再提一句他们在屋里的谈话,她只是带着微笑望向子恒,谈论着这里和在滕州赶羊方法的区别。一个小姑娘送给她一束小朵的红心蔷薇,她想把花插进子恒的胡子里。当子恒阻止她这么做的时候,她就笑个不停,没多久,他就被她烦得不得了。这时,他想起自己还要再和欧阳誉大爷谈一谈。
“原老天爷保佑你们平平安安的。”当他们准备催马离开的时候,汪家大爷再次对他们说:“照看好那些男孩。”
四名年轻人决定和他们一起走,他们都骑在粗毛马上,这些马比不上令老典和欧阳誉的坐骑。子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那个需要照看他们的人,他们的年纪都比他大,虽然大不了多少。
汪泽也是这些年轻人中的一个,还有他的堂兄班,他是汪寿寺的儿子之一,完全继承了汪家特有的大鼻子。
另外是沈家的一对兄弟,沈秦和沈晋,他们是沈益的侄子,但看他们的长相会让人觉得他们更像是沈益的儿子。子恒很想劝说他们和大家一起走,特别是当他们提出想要帮子恒从白袍众那里解救欧阳誉和欧阳潜家的人时,他们似乎以为他们会直接骑马冲进拜火教的营地里,要求拜火教众们释放所有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