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喜欢沙恩说的故事,虽然他没办法让自己相信它们,不过这位老人的一些故事总会让人们朝他皱起眉头,甚至是扔给他一堆责骂。
比如,他说他曾经服侍过弃光魔使,不是一般的弃光魔使,而是兰飞儿本人。他还说,他曾经服侍过伊煞梅尔。如果沙恩一定要编故事,星哲希望他能说他服侍过真龙————那位伟大的领袖。当然,每个人都会问他,为什么现在没有服侍龙,但现在的状况已经比以前好了。星哲不喜欢当沙恩说兰飞儿原先并不邪恶的时候,众人看着他的眼神。
田地尽头传来的一阵骚动告诉星哲,长者之一已经到了。星哲很快就看到了他巨大的身躯,头颅、肩膀和比黄巾力士还要高的胸膛,他正在播种的土地上大步行走。
他不需要看就知道,长者留下的脚印里一定萌生出了许多幼芽。这位长者的名字是桑姆斯塔,他的周围环绕着彩气的气组成的白色、黄色和蓝色云朵。
镇里的人们,也就是这片田地的主人都在兴奋地低声交谈着,他们的目光纷纷聚拢在长者身上。现在,每片田地都会有专属的长者。
星哲想问问桑姆斯塔,沙恩的那些故事是不是真的。他曾经和桑姆斯塔说过话,桑姆斯塔的寿命极长,他肯定经历过沙恩描述的那段时光,长者比任何生灵都要年长。有人说,长者永远也不会死,只要还有植物生长,他们就能活下去,但他已经没时间考虑询问长者问题的事了。
依照已经安排好的步骤,黄巾力士首先站起身,开始唱歌,厚重的嗡嗡声如同大地在歌唱。楼兰随后也站起身,凡人的声音在他们的歌声中愈来愈高,即使是最低沉的人声也比黄巾力士的声音要高亢。
所有的声音编织在一起,桑姆斯塔理顺这些声线,将它们编织入他的舞蹈。他张开双臂,以迅捷的步伐滑过田地,蝴蝶在
他的四周飞舞,不时会停在他伸开的指尖上。
星哲能听到其它田地周围也响起了春分歌的歌声,女人们鼓着掌,为男人们加油,也拍出了新生命心跳的节奏。但这些在星哲的脑海里只留下很模糊的印象,他的全副精神都已经被歌唱所吸引,他甚至觉得是他自己,而不是他的歌声被桑姆斯塔编入种子周围的土壤。
不过那也不再是种子了,刺葫芦的幼芽覆盖了田地,每次被长者踩到,它们都会长得更高一点,病害与虫灾都不会触及这些植物。种子在唱歌,它们最后会长到普通人的两倍高,再装满镇子里的谷仓。
这首歌和所有的春分歌,他就是为了它们才会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他并不后悔鬼子母在他十岁时淘汰了他,他们说他缺乏灵感,去接受成为鬼子母的训练一定很神奇,但绝对比不上现在这一刻。
歌声缓缓地减弱,楼兰引导了它的结尾。最后的声音消失时,桑姆斯塔又舞了几步,于是歌声似乎又随着他的舞步继续萦绕在空气中。然后,他停住脚步,一切都结束了。
星哲惊讶地发现镇里的人们都已经走了,但他没时间寻思他们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走。女人们正朝他们走来,欢笑着向男人表示庆贺。现在他是男人中的一员,不再是个男孩了,不过那些女人在亲吻他的嘴唇时,还是会拨弄几下他红色的短发。
这时,星哲看见了那名士兵,他距离他们只有几步远,正在看着他们。他并没有佩带破甲矛和幻光布作战披风,但他戴着头盔,这让他的头部仿佛一只巨大怪异的昆虫脑袋。
黑色的头盔面甲被掀起,但他的脸仍然藏在昆虫下颚般的护甲后面。仿佛是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的装扮,这名士兵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名年轻人黝黑的脸,他看起来最多也就比星哲大四五岁而已。
这名士兵坚定的棕色眼睛
望向星哲,让星哲打了个哆嗦。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但这双眼睛……这名士兵一定也是在十岁的时候就被选中接受训练了。星哲很庆幸楼兰被排除在这种选择之外。
“有什么讯息吗,战士?我觉得我们唱歌的时候,那些轺车里也有兴奋的声音传出来。”
这名士兵犹豫了一下:“虽然讯息还没有得到确认,但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收到报告,今天黎明时分,真龙率领阳九百六(鬼师团队)对煞妖谷进行了攻击。我们的通信并不通畅,但那份报告说,封印的破洞已经得以封闭,大多数弃光魔使,大约是所有弃光魔使都被锁在封印之中。”
“那就是说,已经结束了。”沙陀忠重重地喷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谢天谢地。”
“是的。”士兵向周围看了一眼,突然露出一副若有所失的神情,“我……想是这样没错。我觉得……”他看着他的双手,然后又让它们垂回身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本地人已经等不及要开始庆祝了,如果这个讯息是真的,庆祝活动也需要持续好多天。我觉得,是不是……不,他们不会想让士兵加入他们的,你们会允许吗?”
“大约今晚我们可以一同庆祝,”沙陀忠说,“但我们还要访问三座小镇,才能完成任务。”
“当然,你们还有干活要做,这是你们的责任。”那名士兵又向周围看了一眼,“这里还有黑水修罗,即使弃光魔使已经没了,但黑水修罗还在这里,还有夜骑士。”他自顾自地点点头,回头向轺车走去。
当然,沙陀忠没有露出任何兴奋的神情,但星哲已经感受到了年轻士兵那一份震撼的心情。战争结束了?没有了战争,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一定要和沙恩谈一谈。没等到他进入镇里,欢乐的笑声和歌声就飘入了他的耳中,镇上佛堂塔顶的大钟发出了洪亮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