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守桥卫兵?”一名矮壮的黑发汉子说道。他的年岁大约只比马鸣大上四、五岁,手中的剑有很明显的蟠螭邑的风格。也许他的年岁不算大,但他的左颊上已经有了一道长长的翻红伤疤。往剑刃上涂油的双手显得协调而有力。他斜眼瞥了一下马鸣。“我就是守桥卫兵,现在换班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确实应该关心一下这个问题。“现在出外旅行还方便吗?路上还不至于很泥泞吧,除非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
“河的哪一边?”卫兵平静地问。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手上那块擦过剑刃的油布。
“嗯……东边。沙河滩。”
“没有泥巴,只有白羽客。”那个汉子向前靠了靠,吐出一口痰,但他的声音并没有丝毫变化。“白羽客把鼻子插进了十里范围内的每一个村子。他们还没有捕杀什么人,但他们确实很烦人。如果我以为他们不是在向我们挑衅的话,那我真是昏了头了。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他们一定会向我们发动攻击的。现在可不是旅行的好时机。”
“那么,西方怎么样?”
“一样。”卫兵抬起眼睛望着马鸣。“但你过不去的,小伙子,无论是东边还是西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应该是欧阳马鸣。昨晚,一位鬼子母亲自来到桥头我当值的地方。她向我们每个人展示了你的画像,让我们仔细记住你的长相,直到我们能把你的样子描述出来。一位客人,她就是这样说你的。我们不能伤害你,但也不能让你离开城市,即使将你的手脚捆住也要把你留下。”
卫兵眯起眼睛,“你没有从她们那里偷走什么东西吧?”他怀疑地问。“你和鬼子母们经常招待的客人并不一样。”
“我什么也没有偷!”马鸣愤怒地说。这可真是够了,我甚至连一个机会也没有。他们
一定都知道我。
“我不是贼!”
“嗯,我在你的脸上确实没有看到贼相。你没有偷东西,但你和三天前那个想把弯月夔牛角卖给我的家伙确实有些神似。他说那真的是弯月夔牛角,就在那东西变成一堆废铁的时候,他还是这么说。你有弯月夔牛角要卖给我吗?或者也许是把真应化天尊之剑?”
卫兵一提到弯月夔牛角,让马鸣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竭力保持住声音的平稳,“我刚刚生了一场病。”其他卫兵现在也都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真是麻烦,他们都知道我不被允许离开。他挤出丝笑容。“是那些鬼子母治好了我。”
一些卫兵对他皱起了眉头。也许他们认为像他这样的外乡人说到鬼子母的时候应该更尊敬一点。
“我猜,那些鬼子母在我完全恢复体力之前是不会让我走了。”马鸣想安抚一下这些卫兵的情绪。现在他们全都在盯着他了。只是个接受治疗的异乡客,没什么特别的了。你们不必对他这么在意。
那个蟠螭邑人点点头:“你的脸色确实很难看。也许鬼子母就是为了这个才把你留下来的。但我确实从没听说过有哪个病人会因为这样的理由被留在城里。”
“只有这个理由。”马鸣坚持地说。他们还是在看着他。“嗯,我要走了。她们说,我必须多走走,让气血舒畅。尽量找时间多散步,你知道,这样才能让我恢复体力。”
马鸣在离开的时候,仍然能感觉到从他背后射来的目光。这让他感觉到非常颓丧。现在他只想知道,关于他的资讯在这座城里被传播得有多广泛。如果只是守桥的官兵知道他,那他也许还有溜走的可能。他对秘密行动很在行。当一个人从小就总被娘怀疑在做坏事,同时又受到四个姐妹的监视时,他很难不擅长此道。
马鸣心想:而现在,我已经能确定,兵营里的士兵至少有一半都知道我了。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巫鬼道中的大部分花圃都长满了乌心石、白千层和榆树等各种树木。马鸣很快就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宽阔、蜿蜒的碎石路上。如果不是一座座远高出树梢许多的塔尖,人们很容易会以为这里是一片无人的荒原。白塔庞大的身躯君临一切,也沉重地压在了马鸣的背上。如果有能够逃出巫鬼道的路,似乎就应该从这里寻找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路。
名穿着初阶生白衣的姑娘出现在前方的路上,若有所思地向他走来。她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看见马鸣。很快地,她已经走到马鸣面前。马鸣能够清楚地看见她又大又黑的眼睛,还有她的辫子。马鸣忽然咧嘴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姑娘记忆如同清水从幽深的泉眼中流出,但他从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她。他从没有想过还能再看见她。他又笑了笑。坏运气里也总能有些好东西。正如他的记忆一样,她是一个很值得男孩子们多看几眼的姑娘。
“子宁,”他喊道,“叶子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欧阳马鸣。我曾经和一个朋友去过你父亲的庄子,还记得吗?你决定要成为一位鬼子母了?”
她蓦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马鸣。“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冷冰冰的。
“你知道的,不是吗?”马鸣向她靠去。但女孩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着距离。马鸣停下脚步,“我不是被捉来的,我在这里接受治疗,子宁。”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看上去比他记忆中更有知性,却没有原来那么温暖了。马鸣认为想成为鬼子母的人自然会有这样的变化。“出了什么事,子宁?你看起来好像不认得我。”
“我认识你。”她说道。她说话的样子也和马鸣记忆里不一样了。他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完全可以去给仪景公主上课。“我正……有事要做。让我过去。”
马鸣的面容抽搐了一下。他们走的这条路很宽,足够让六个人从容地并肩而行。“我告诉过你,我不是被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