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楼的窗户全都关得死死的。前面,是山,笼罩在第一道暮色之中,空荡荡,连座农舍都没有。不过,并非完全是空的。他可以看到其中一座较大的小丘上围着一些浅色墙壁,距离他们也许有一里路,墙里有建筑。
“一旦他们把我们逼出外面,”巫咸说道,”他们就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
令公鬼指着那些围着小丘的墙壁,说道:“那些墙可以阻挡黑水修罗。那一定是某个有钱人的宅邸。也许他们会让我们进去。一个黄巾力士,还有一个外地贵族?我这件曳撒早晚还是能发挥点用处的。”他回头看看街道。视线之内还没有黑水修罗,不过,他还是把巫咸拉到建筑的另一边。
“我想,那是焰火匠的行会,令公鬼。焰火匠对他们的秘密保守得十分严密。我认为,就算是尚义全本人来了,他们也不会让他进那个地方的。”
“你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起。空气中忽然泛起特别的香水味。
令公鬼目瞪口呆:“紫柳从他们刚刚转过的街角后走出来,白色裙子在阴暗中十分显眼。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必须立刻离开。快跑!我们身后有黑水修罗。”
“我看见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却镇定自如,“我来找你,却发现你让黑水修罗像赶羊一样赶来赶去。一个拥有神霄玉府伏魔令的汉子怎能容忍这种对待?”
“我没带着它,”他劈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就算带着它,它能帮我什么忙。英雄之魂可不是用来从黑水修罗手中救我的。紫柳,你必须离开。现在就走!”
他看看转角后面。不到一百步之外,一只黑水修罗正小心翼翼地把羊角脑壳伸出街上,嗅着夜色。它身边的一个长影子肯定是另一只黑水修罗,此外,还有小一些的影子。都是妖魔邪祟。
“太迟了,”令公鬼喃喃说道。他移了移羌笛盒,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披风足够长,可以完全遮住她的白裙子,还拖在地上,“你必须边跑边裹紧这件披
风,”他对她说道,“巫咸,如果他们不肯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想办法潜进去。”
“可是,令公鬼你宁愿等黑水修罗吗?”
他推了巫咸一把,让他迈开步子,然后拉起紫柳的手小跑跟上,同时说道:“给我们找一条不会摔断我们脖子的路,巫咸。”
“你在容许自己丢盔弃甲,”紫柳说道。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之下,她跟着巫咸的脚步似乎比令公鬼还要轻松,“寻找唯一,镇定下来。一个将会伟大的人必须时刻冷静。”
“黑水修罗可能会听见你的,”他对她说道,“我可不想伟大。”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她恼怒地咕哝了一声。
脚下时而有一些石头被踩翻,不过翻过山头的路除了阴暗之外并不难走。树木,甚至矮树丛早就已经被砍光用作柴火了。山上只长了些及膝杂草,在他们脚下发出低低地飒飒声。夜晚的微风轻轻吹过。令公鬼担心,那风也许会把他们的气味送给黑水修罗。
他们来到围墙前,巫咸停下脚步;那围墙比黄巾力士高一倍,上面刷了白色的石灰。令公鬼回头朝着墙外区看去。透着灯光的窗户组成围绕城墙向外伸出的一条条光带,就像车轮的轮辐。
“巫咸,”令公色轻声说道,“你能看见它们吗?它们是不是跟着我们?”
黄巾力士往墙外区的方向张望,闷闷不乐地点点头,道:“我只能看到一些黑水修罗,不过,它们在朝这边来。跑着步。令公鬼,我真的不认为……”
紫柳打断了他:“如果他要进去,昆季,他就需要一扇门。比如,那一扇。”她指着不远处的墙壁上的一个黑影子。虽然她这样说,可令公鬼还是不能肯定那是一扇门,不过,当她走过去一拉时,门开了。
“令公鬼。”巫咸开口。
令公鬼推着他往门走去:“等下再说,巫咸。还有,小声点。我们在避难,记得吗?”他把另外两个都推进去,在身后关上了门。门里有上门闩用的托架,可是,没有门闩。它挡不住任
何人,不过,也许黑水修罗不敢贸然走进墙内。
他们身处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巷子,两边是又长又矮没有窗户的屋子。起初,令公鬼以为它们也是石砌的,然后,他才看清石灰下面是木头。此刻,天色已经暗得墙壁上反射的月光可以提供少许光亮。
“给焰火匠逮住,总比给黑水修罗捉住好。”令公鬼喃喃说着,开始上山。
“可是,我正想要告诉你这件事,”巫咸抗议,“我听说,焰火匠会杀死闯入者的。他们维护秘密的手段又快又狠,令公鬼。”
令公鬼死死站定,回头盯着门。黑水修罗还在外面。最糟的情况下,对付凡人也一定比对付黑水修罗容易。他也许可以说服焰火匠放他们走;而黑水修罗杀戮之前可不会听你说话。
“很抱歉把你也卷进来了,紫柳。”
“危险可以带来其他好处。”她柔声说道,“而且到现在为止,你处理得很好。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吧?”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走上巷子。令公鬼跟在身后,鼻子里满是她的香气。
在山上,巷子通往一个宽阔平坦的粘土小广场,几乎跟石灰一样浅色,周围几乎全是更多没有窗户的白色建筑和它们之间的阴暗窄巷,但是,在令公鬼的右边,有一座有窗户的屋子,透出灯光落在苍白的广场上。一个汉子和一个女人出现了,缓缓地穿过开阔的广场。令公鬼躲回巷子的阴影中。
他们的打扮显然不是瑶琳桐庐人。汉子穿着的裤子跟他的上衣袖子一样宽大,都是柔和的黄色,裤脚和胸前有刺绣。女人的裙子胸前有精巧的花纹,似乎是浅绿色,她的头发编成了许多短辫子。
“你说,全都准备好了?”女人质问,“你肯定吗,齐老二?全部?”
汉子摊开手掌:“你总是在我身后监视着,大霞。全部都准备好了。这次演出,可以现在就开始。”
“大门和小门,全都闩好了?全部?”她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走到亮灯屋子的另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