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什伐赤第五次脚下一滑带着一阵石头雨往下落时,令公鬼心想:我们赶不及了。巫咸已经扔掉了铁头木棒;它对矔疏根本没用,此刻只会阻慢他。黄巾力士已经放弃骑马;他一只手把自己往上提,另一只手把大马拖在身后。那匹毛发茂密的大马举步艰难,但是,比起背着巫咸的时候已经好很多。矔疏在他们身后吠叫着,更近了。
然后,紫柳收住缰绳,指着下面一个花岗岩里的洞穴。全都在里面,七个宽阔的彩色台阶围绕着一个浅色地板,中间是高大的石柱。
紫柳下马,牵着母马走进洞穴,走下台阶来到石柱旁。它高高在上。她转身抬头看着令公鬼和其他人。矔疏发出呼噜一般的吠叫,很多,很响,很近。
“它们很快就能追上来了,”她说道,“你必须使用石柱,令公鬼。否则,你就要想办法杀死所有矔疏。”
令公鬼叹了一口气,下马牵着什伐赤走进洞穴。巫咸和叶超连忙跟上。他紧张地盯着那满身符号的石柱,门石。令公鬼想:她一定可以引导,就算她不自知,否则,它不会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紫霄碧气不会伤害女人。如果这东西把你带到这里,”他开口说道,但是,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坚决地说道,“但是,我真不知道怎样用它。你必须——做你必须做的事情。”
她用一只手指描着一个符号。它比其他符号稍大,是一个圆圈,是一个阴阳鱼的符号。
“这表示真实世界,我们的世界。我相信它可以帮助你,只要你在脑海中不停想着它,然后,你……”她摊开手掌,似乎不知道令公鬼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呃……大人?”叶超犹豫地说道,“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回头看着洞边。吠叫声更响了。“那些东西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能追到这里了。”
巫咸点点头。
令公鬼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在紫柳指着
的记号上。他看看她,确认自己是否做对,但是,她只是看着,白皙的前额上连一丝最微小的担忧皱眉都没有。令公鬼想:她很相信,你可以救她。你必须救她。她的香味充斥着他的鼻孔。
“呃?大人?”
令公鬼吞了吞口水,寻找太虚。很容易就找到它了,它毫不迟疑地跳出来裹住了他。
空灵。
空灵中只有光芒,摇晃着叫他倒胃。空灵中只有乾曜。但是,就连恶心感也是那么遥远。他与门石合而为一。手中的石柱感觉平整而略带油滑,但是,那贴在他掌中尖牙上的阴阳鱼符号传来暖意。
令公鬼心想:一定要把他们带到安全地方。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家。光芒朝他飘来,它似乎,包围了令公鬼,然后,令公鬼拥抱它。
光芒充满了他。热量充满了他。令公鬼可以看见那根石柱,看到其他人在看他,巫咸和叶超脸带焦虑,紫柳非常肯定地相信他可以救自己,但是,他们就跟不在那里一样。光芒就是一切。热量和光芒,充满令公鬼的四肢,如同清水流入干沙,使他充实。贴在他皮肤上的符号在发烫。
令公鬼要把一切都吸光,所有热量,所有光芒。一切。那个符号突然,就像太阳在眨眼之间消失了一般,天下摇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手中的符号宛如热炭;他汲取着光芒。
一切都在摇晃。
摇晃。
那光芒让令公鬼难受;它是将要渴死之人的甘露。摇晃。他汲取着。它使他作呕;他渴望全部。摇晃。阴阳鱼符号要把他烤焦;他觉得它在烧焦自己的手。摇晃。他渴望全部!他放声大叫,因为痛苦而叫,因为渴望而叫。
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有手在拉他;但令公鬼只是隐约感觉到。他摇晃着倒退几步;太虚正在退去,光芒,还有使他痛苦的恶心也是。光芒。他遗憾地看着它离去。令公鬼心想:不行了,我再也承受不了多一点点了,我发疯了,我居然想要它。然而,刚才我是那么充实!我
是那么……
令公鬼晕头转向地看着紫柳。她扶着他的肩膀,疑惑地看着令公鬼的眼睛。令公鬼把手举到脸前。只有天元应龙尖牙,没有其他了。没有阴阳鱼符号了。
“了不起,”紫柳缓缓说道。她看了巫咸和叶超一眼。
黄巾力士的眼睛睁得像两只碟子,惊呆了;寻访使蹲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
“我们,还有全部马匹,都回来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了不起。”
“我们?”令公鬼沙哑着开口,但不得不停下来咽咽口水。
“看看你的周围,”紫柳说道,“你把我们带回家了。”她忽然笑了。“你把我们全都带回家了。”
令公鬼这才首次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事物。他们所处的洞穴没有台阶,红色或者蓝色的石块散落在这里或者那里,表面光滑得古怪。石柱躺在边上,半埋在一次坍塌造成的落石中。这个世界里,石柱上的符号很模糊;风和水使它们风化了。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实。颜色很逼真,花岗岩是强烈的鸦青色,树丛是绿色和棕色。经历了那个世界之后,这里的色彩几乎显得太过鲜艳了。
“家?”令公鬼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也开始大笑,“我们回家了。”巫咸的笑声如同公牛的吼叫。叶超手舞足蹈。
“你成功了,”紫柳说着,向前靠近,直到她的脸填满了令公鬼的双眼,“我就知道,你能办到。”
令公鬼的笑声停止了:“我……我猜我是成功了。”他瞥了瞥那根倒下的门石,勉强笑了一声:“不过,但愿我能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紫柳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也许,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她柔声说道:“你注定不同凡响。”
她的眼睛是那么大,那么黑,就像夜晚,又是那么温柔,就像织金锦。令公鬼不禁想:她的嘴唇,如果我吻她……这想法吓了他一跳,他眨眨眼,连忙退开,清清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