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公鬼已经完全习惯了黄巾力士的存在,以至于他好一会儿才明白大伙瞪视的对象是巫咸。
“巫咸,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朋友们。”令公鬼说道,“这是湘儿,我村子的禁魇婆。还有子恒。这是半夏。”
“啊,是的,”巫咸的低沉嗓音说道,“半夏。令公鬼经常说起你。是的。我是巫咸。”
“他是黄巾力士。”令公鬼解释道,看着大家的惊愕转变为友好。虽然他们已经见过活生生的黑水修罗和黑神杀将,不过亲眼见到传说生物走动说话仍然很震撼。令公鬼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巫咸时的反应,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至少他们比自己做得好些。
巫咸坦然接受了众人的大惊小怪。令公鬼猜想,对于他来说,这种反应跟一群大呼黑水修罗的暴徒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令公鬼,那个鬼子母呢?”巫咸问道。
“她在楼上,跟马鸣一起。”
黄巾力士若有所思地挑起一边浓密的眉毛,说道:“这么说,他真的病了。我想,大家不如坐下来吧。她会来找我们是吧?那么现在只有等了。”
坐下来这个举动似乎消除了思尧村伙伴心中的某种顾忌。软绵绵的椅子,地窝炉里的炉火,蜷缩在地窝炉旁地毯上的猫儿,令大家觉得像在家里一样。众人刚刚坐稳,就开始兴奋地向黄巾力士提问题。使令公鬼惊讶的是,第一个发问的是子恒。
“巫咸,隐者之乡真的如故事所说的是世外桃园吗?”他的语气很专注,问这个问题似乎是有特殊的理由。
巫咸很乐意谈论隐者之乡,以及他为何会来到大顺发客栈,还有他旅途上的所见所闻。令公鬼很快就心不在焉地靠到了椅背上。这些事他已经详细地听过了。巫咸很喜欢说话,只要有一丁点儿机会,就会发表长篇大论。他似乎认为,一个
故事需要先讲述两三百年的历史背景才能说得清楚。巫咸对时间的感觉很特别,对他来说,三百年似乎是一个故事或者一个解释的合理长度。
他谈起隐者之乡的方式总是好像他几个月前才离开那里,而实际上,那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
令公鬼的心思飘到了马鸣身上。一把匕首。一把他妈的刀子,只是把它带在身上,就可以要命。这可真是太可怕了,自己再也不想要碰到这么危险的事了。如果她能治好他,自己和朋友们全都应该到不,不是家。不能回家。去某个地方。大家一起到某个从来没有听说过鬼子母和混沌妖皇的地方去。某个地方。
门开了。一开始,令公鬼以为自己仍在幻想。马鸣站在门口,眨着眼,曳撒扣得整整齐齐,头上包着的黑蒙面低低地压在额上。然后,令公鬼看到了用手扶着马鸣肩膀的纯熙夫人,还有后面的孔阳。鬼子母很小心地看着马鸣,就好像看着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孔阳则一如往常,似乎什么都没看,却什么都看在眼里。
马鸣的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病过一样。他露出的第一个犹豫的微笑扫过所有人,只不过,看到巫咸后,微笑变成了目瞪口呆,就好像头一次见到黄巾力士似的。他耸耸肩,抖了抖身子,又把注意力转回朋友们身上。
“我——啊,就是……”马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啊——似乎我近来举止有点啊——怪异。其实,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他不安地看了纯熙夫人一眼。她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马鸣就继续道,“其实我过了白桥镇以后的事情都模糊不清。谢铁嘴,还有——”他打了个冷战,匆匆忙忙地说道,“离白桥镇越远,就越模糊。”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到了原寿。”马鸣斜斜地看着巫咸,“也不完全是。纯熙夫人说我在楼上时,我——啊——”他咧嘴笑了,忽然间,他变回了往日的马鸣。“你不能因为
一个人在发疯时所做的事情责怪他,对不对?”
“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这么疯的啦。”子恒说道,这一刻他似乎也回到了往日的样子。
“不会,”湘儿说道。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微笑着。“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令公鬼和半夏也立刻告诉马鸣,他们见到他没事有多么开心,还有他看起来有多么健康,夹杂着几句玩笑话,说希望他亲身经历了一个如此凶险的恶作剧以后再也不要作弄别人了。
马鸣一边找椅子坐下,一边使出以前的贫嘴以还击。他坐下来时,一边笑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摸着曳撒,好像在确认某件塞在他腰带后的东西还在。令公鬼屏住了呼吸。
“是的,”纯熙夫人静静地说道,“他还带着那把匕首。”其他思尧村伙伴们仍然在欢笑着说话,但鬼子母注意到了令公鬼屏息的动作,知道令公鬼已经察觉。她走近他的椅子,以便不用提高声音他也能听清。“我无法拿掉它,除非我杀死马鸣。他们之间的连结已经太久、太强了,即使有玉枢宝版辅助,要解开它也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超出了任何一个鬼子母独自一人的能力。这只有到嘉荣去才能得到解除。”
“但是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病了啊。”令公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抬头看着鬼了母,“可是只要他带着那把匕首,黑神杀将就会知道我们在哪里。还有某些妖魔邪祟。”
“你这样说过的。我已经勉强压制住这种吸引了。现在,如果那些东西靠近到能感觉到它的距离,它们也已经来到我们跟前。我清除了侵入他身上的邪恶,而且尽我所能拖延它的再次入侵,但是它迟早会再来的,除非他到嘉荣去寻求帮助。”
“正巧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真好,不是吗?”这句话换来了她一个严厉的目光,然后转身走开。令公鬼猜想,也许是他语气中的无奈以及对别的选择的期望招来了这种目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