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泰继续道:“你的表亲也告诉我,她收到了同样的讯息。我们本来想在羌活篡位之前拥戴她坐上太阳王座。嗯,真龙不是傻瓜,我从不相信他是。在我看来,他玩弄白塔就像是在玩弄一架琵琶。羌活上吊了,真龙稳稳地坐在雨师城墙后面————不管有什么谣言,我打赌鬼子母控制不了他。在我们找到办法脱离这个僵局之前,我们只能留在他的手心里,等着他先出招。”
“你是乘船来的,”令公鬼却说道,“你也可以乘船离开。”紫苏忽然发觉他正在轻轻地拍着她的手。他在安抚她!
武泰大君惊讶地仰头笑了起来,有许多女人会因为他的眼睛和笑容而忘记他的鼻子。“是啊,枫十四,但我已经向你的表亲求婚了。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一个男人不可能就这样将自己的意中人丢给厌火族人,而她又不愿意离开这里。”
姜舒月在马鞍上坐直身体,表情显得比鬼子母更加冰冷,但紫苏忽然看到红色和白色的光晕闪耀在她和武泰周围。紫苏知道,他们将要成亲————在舒月引他进行过一次愉快的追逐之后。
紫苏看到的还不止这些:一顶冠冕出现在武泰的头顶————他的眼眉上方有一个样式简单的金环和一把稍微弯曲的长剑。有一天他会戴上这顶国主的冠冕,但明说不出它代表哪个国家,晋城没有国主,只有大君。
当武泰掉转过马头面对舒月时,光晕和幻象都消失了。“今天没有什么猎物了,齐叔已经返回了营地,我建议我们也这么做。”那双大眼睛迅速地搜索了一边周围的树林,“看来,你的表亲和他的老婆把马给弄丢了,他们实在是很不小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温和,似乎是在表明他很清楚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马。“不过我相信胡风岩和展宸会让出他们的坐骑,在这种空气里走动一下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
那名穿红色条纹袖长衫的矮胖男人立刻跳下他高大的枣红马,同时向武泰奉上一个谄媚的笑容,也给了令公鬼一个冰冷油腻的微笑。那名面带怒容的女人迟疑了片刻才僵硬地爬下自己银灰色的母马,她的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
紫苏也没有。“你要去他们的营地?”她对领着她走向马匹的令公鬼悄声说,“你疯了?”看到令公鬼没有反应,她又不假思索地加了一句。
“还没有,”令公鬼轻声说着,用指尖碰了碰紫苏的鼻子,“多亏有你,我知道这一点。”他先扶紫苏上了马,然后自己跨上枣红马的马鞍,一夹双腿,来到武泰身旁。
他们一直朝北偏西的方向前进,很快就越过了那道斜坡,只剩下胡风岩和展宸站在树下,气恼地盯着对方。其它跟随在队伍后面的晋城人都大笑着祝他们能有一次愉快的徒步旅行。
紫苏本来打算走在令公鬼身边,但舒月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将她拉到那两个男人身后。“我觉得看看他会做什么。”舒月低声对紫苏说,紫苏却不知道舒月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你是他的情人?”舒月又问。
“是。”调匀呼吸之后,确切定地告诉她,她觉得两颊仿佛被火烧一样。但那个女人只是点点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大约在雨师城就是这样。有时候,紫苏觉得自己努力寻找的一切借口和辩解都像自己的中衣一样薄弱不堪。
令公鬼和武泰并排地走在前面,年轻的比年长的要高出半个头,两人全都披着骄傲的长衫。他们一直在交谈着,但紫苏很难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声音不大,而马蹄踩踏枯叶断枝的声音持续不断,头顶和树梢上也不时传来鹰啸声和松鼠的吱吱声。紫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请容我说,枫十四。”武泰大君在走下第一个斜坡时说道,“苍天在上,我没有任何不敬,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位老婆可真是好运。如苍天所愿,我也会有一位同样美丽的老婆。”
“为什么他们不说些重要的事情?”舒月嘟囔着。紫苏转过头遮住自己的微笑。舒月小姐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紫苏自己从没在意过别人是否认为她漂亮,直到她遇到了令公鬼。大约武泰的鼻子并不是那么长。
“我不反对他从海门通拿走神威万里伏,”又过了一会儿,武泰大君在走上一道有稀疏林木的山坡时说,“但我不能容忍他率领厌火族人侵犯晋城。”
“我读过真龙预言,”令公鬼说着顶了一下枣红马的脖颈,催促它走快一些,那匹马很漂亮,但远远比不上它背上的人,“海门通会在他拿到神威万里伏之前陷落,我听说其它晋城贵族都已经在追随他了。”
武泰哼了一声。“那些势利的小人只会给他舔靴底!我本来会追随他的,如果他是那样想的,如果……”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太多如果了,枫十四。晋城有一句俗话,‘任何争斗都可以被原谅,但国主们从不会忘记’。自从过堂白虎神卫符以来,晋城就没有过国主,但我觉得,转生真龙很像是个国主。不,他已经用叛逆的罪名侮辱了我,我必须完成我所开始的事情。如苍天所愿,我要在死前看到晋城重新独立起来。”
紫苏知道,这一定是缘起的作用,那种人是不会随意将这些话讲给陌生人听的,不管他是不是姜舒月的表亲。但令公鬼会怎么想?她迫不及待地要把那顶冠冕的幻象告诉令公鬼。
翻过脚下的小山,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长枪兵。这些士兵中有人穿戴着有凹痕的护心镜或头盔,大多数人的身上并没有盔甲。当他们看见这支队伍时,立刻打恭行礼。
在两旁的树林里,紫苏看到了其它岗哨。在下方,似乎永远会弥漫在空中的尘埃覆盖着一片营地,两座小山之间的整片谷地都被这座营地占据了。
营地里的帐篷并不多,每座帐篷都很大,帐篷的尖顶上悬挂着代表某位贵族的旗帜,营地中成排拴住的马匹数量几乎和这里的人数一样多。几千名男人和少数女人在营火和马车旁走动,当他们的统帅进入营地时,没有人发出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