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眼睛直盯着他。“令公鬼,”紫苏喘息着说道,“你还活着,我真害怕去看那里发生了什么。那里传出一阵可怕的吼叫,到处都是木头碎片,我能认出,这些碎片都是那只箱子的……”
泪珠滚落紫苏的脸颊。“我以为她们已经……我真害怕你会……”她用被捆住的双手抹了抹脸,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脚踝也是被捆住的。“能给我松绑吗,放羊的?然后弄出一个通道离开这里?哎哟,或是别费力气松绑了,把我扛在肩上,赶快离开这里吧!”
令公鬼编织出精巧的火之力,将捆住紫苏的绳子变成碎屑。“不是这么简单的,紫苏。”他完全不清楚这个地方的状况。一个从这里打开的遁道大约会通往任何地方;或者在这里,他根本就打不开通道。痛苦和疲倦切割着虚空的边缘,他不确定自己能汲取多少上清之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能感觉到每个方向都有人在导引真气阳极之力。
在树林外面,在燃烧的马车外面,他能看见厌火族人正在与护法和丙火王子的绿衣士兵激战,在鬼子母的火焰和闪电中被迫后退,但立刻又猛冲过来。一定是萧子良找到了他,率领毕月使和厌火族人来解救他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肯定是有一些朋友来救我了。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一道锯齿状的银色闪电击中了林地边缘的一棵树。它距离令公鬼非常近,甚至让令公鬼的头发也竖直了起来。紫苏打了个哆嗦。“朋友。”她一边揉搓着手腕,一边嘟囔着。
令公鬼示意紫苏留在原地————除了这道突然其来的闪电之外,这片灌木丛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的。但是当令公鬼站起身的时候,紫苏立刻跳起在他身边,扶住了令公鬼。他们蹒跚着走到稀疏的林地边缘。
令公鬼很高兴能有紫苏的搀扶,但他仍然努力撑直了身子,不让自己靠在紫苏身上。如果他需要紫苏的扶持才能不栽倒在地上,又怎么能让紫苏相信他可以保护她?他伸手扶住被闪电击碎的那棵树干,一缕缕烟尘仍然在从那棵树干上飘飞起来,不过它并没有着火。
马车在树林周围摆成了一个环形,一些仆人正在努力地安抚马匹,让它们平静下来,大多数仆人却都在慌乱地躲避着面前这一场恐怖的厮杀。不过马车圈内的局面似乎还处在控制之中。除了刚才那道偏移的闪电之外,其它所有闪电和火球都是以马车和战斗的人们为目标的,大约还有一些是以鬼子母为目标。那些鬼子母全都骑在马背上,分布在和厮杀的战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其中一些人为了获得更好的视角,站立在了马镫上。
令公鬼很快就找到了乌茜,那名苗条的黑发女子骑在一匹浅灰色的母马背上。真龙发出了咆哮。令公鬼没有多想就发动了攻击。他感觉到真龙对他的失望。纯阴之气没有遭到多少抵抗就切断了她和太一的联系,当纯阴之气屏障被固定住的时候,一根风之力的棒子将她打晕过去,滚落到马下。
令公鬼想要遏绝她,但必须要让她知道自己遭到什么样的惩罚,还有为什么会这样。一名鬼子母呼喊别人来照顾乌茜,但没有人向树丛中看一眼。她们之中没有人能感觉到阳极之力,她们会以为乌茜是因为马车圈外面的攻击才晕倒的。
令公鬼的眼睛在其它骑马的女人之中搜索着,然后将目光固定在解蠡身上,那名凌日盟鬼子母不停地驱赶她的长腿枣红阉马来回移动,向厌火族人群中喷射出一片片火浪。纯阴之气和风之力,她瘫软地倒在地上,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
好啊,真龙大笑着。现在是羽涅,我特别想要她。
令公鬼眯起眼睛。他在干什么?是真龙如此渴望得到这三个人,令公鬼想让她们清偿她们对他做出的一切,但战争还在继续。当他在寻找某个鬼子母的时候,人们正不停地死去。毫无疑问,这些死者中有许多枪姬众。他制服了解蠡左侧二十步外的另一名鬼子母,然后蹒跚地绕着林地缓慢潜行,在暗中发动一次又一次攻击。紫苏已经不再扶他了,但她的双手一直护在他身边,惟恐他会跌倒。
“她们会看见我们的,”紫苏悄声说道,“只要有一个人回一下头,就能看见我们。”
羽涅,真龙吼叫着。她在哪里?
令公鬼没有理会真龙,也没有理会紫苏。童艺倒下了,然后又是两个他不知道名字的。他必须尽力而为。
鬼子母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沿马车圈排列的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仍然清醒的鬼子母进一步展开她们的队形,竭力填补出现的漏洞。焦躁的情绪从她们控马的动作中流露出来。加倍的怒火随着火焰和闪电被倾泻进厌火族人的队伍里。一定是某个力量正在从外面发动进攻,但她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止鬼子母的进一步跌落。
她们的数量在减少,效果很快就体现出来。从空中落下的闪电数量变少了,而更多的闪电落在了护法和绿衣士兵的队列里,更多的火球击中了马车,而不是在半途中就消失或爆炸。
厌火族人开始冲进马车间的缺口,马车被逐一掀翻,片刻之间,鬼子母的阵地上已经充满了戴黑面纱的厌火族人,陷入一片混乱。令公鬼困惑地看着这一切。护法和绿衣士兵结成小队,和厌火族人作战。
鬼子母用雨点般的火焰将自己包围住,但厌火族人也在和厌火族人厮杀。系着红色负龙守律头巾的男人和在手臂上系着红色带子的枪姬众,在和没有这种标识的厌火族人作战,戴着钟形头盔的雨师城骑兵和披挂红色护心镜的占西人也出现在马车中间。他们并肩攻击着护法和厌火族人。
自己终于疯了吗?令公鬼感觉到紫苏正紧靠在他的背上,不住地颤抖。她是真的;他所看见的一定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