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应该玩的是雨师城人的权力游戏,在乱麻中添进更多乱麻。真是个愚蠢的理由,但当一个女人拒绝讲道理的时候,男人又能怎么办?
他运起阳极之力,打开了通道,光线扩展成的入口里,出现了一座绿色条纹大帐篷,空旷的帐篷内部只有绣着晋城迷舞图案的各色地毯。
他在这座帐篷里不可能受到伏击,比那个农庄周围更不可能,但沙木香、鬼?烈率领的枪姬众们仍然戴上面纱才飞快地跃进入口。令公鬼又回头看了一眼。
胡志蓁正低垂着头朝那幢农舍走去,他的老婆赶着他们的两个孩子,跟在他身边,她一直安慰地拍着胡志蓁的背。即使从院子的这边望去,令公鬼仍然能看到他老婆脸上的笑容。
很显然,胡志蓁没有通过测试,现在站在萧子良面前的是翟凝孤,他们两个全都在盯着一个火苗的编织。秀英将他们的儿子抱在胸前,却没有去看她的男人,而是定定地望着令公鬼。女人的眼睛比利刃更伤人,这是另一句红河谚语。
令公鬼走过通道,等待着其余的枪姬众跟进来,然后便放开了真源。他做了他必须做的事。
帐篷里的光线很暗,和这里相比,大约在北方八百里外的玄都也变成凉快的地方。当令公鬼推开帐帘时,不由得眨了眨眼,这里的阳光如同铁锤般,他非常高兴自己戴了束发巾。
一面真龙旗的复制品挂在这顶大帐篷上方,在这面旗帜旁有许多红色的旗帜,上头绣着古代鬼子母的徽记。这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原,除了几丛杂草之外,这里的草木都已经被马蹄和靴子踩成灰土。
许多尖顶、平顶的帐篷分布在大帐篷周围,大多数帐篷都是白色的,装饰着彩色的条纹,只是都已经显得相当肮脏了。它们的条纹颜色和插在它们上方的旗帜代表不同的庄主。
这是一支聚集
在晋城边境的军队,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涿鹿平原的边缘,这里聚集了成千上万来自晋城和雨师城的士兵。厌火族人和湿地人的营地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他们的数量是晋城人和雨师城人的五倍,而且每天还有更多的厌火族人来到这里。这是一支可以将云梦泽连根拔起的军队,一股可以将沿途的一切全部扫平的力量。
沙木香率领的枪姬众前卫已经部署在帐篷外,她们放下了面纱,在她们身边还有十几名楼兰男人。这些楼兰男人一直守卫着这座帐篷,他们的衣着和兵刃与枪姬众们一样,他们的身高都不比令公鬼矮,甚至有人还高过他。
如果枪姬众是豹,他们则是一群狻猊。这些面孔坚毅、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们,有着黑色、绿色或灰色的眼睛,都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今天守卫这里的是驱雷御电————雷行众,由穿封戍亲自率领,他是雷行众在龙墙这一侧的统领。枪姬众维护着朅盘陀王的骄傲,但每个战士团都想要承担一份守卫责任。
这些男人的衣着与枪姬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在额头上系着一根红布带,并在额角处打了结。在这条布带前额处画着代表古代鬼子母的黑白饼图案。
这并不是厌火族人的习俗,只是在几个月之前,这种图案才出现在他们的额头上,系这种头带的人称自己为负龙守律————这是古语,意思是“龙之枪矛”,或者更精确地说,是“龙所拥有的枪矛”。
这些头带和它们所代表的意义,都让令公鬼感到不舒服,但他对此无能为力,因为这些男人甚至拒绝承认他们有这样的装束。他不知道为什么枪姬众没有佩戴这些标志,至少他没见她们佩戴过这些,她们几乎像楼兰男人一样不愿去谈论这种装束。
“我看见你了,令公鬼。”穿封戍严肃地说。他黄色的头发大多已经变成了灰色,他的肩膀宽厚,脸上有不止一道横过脸颊和鼻子的伤疤,这张坚毅的面孔完全可
以被铁匠当作铁锤和铁砧。
但与他冰深情的眼眸相比之下,他的脸庞显得柔和多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避免去看令公鬼的剑,“愿你在今天找到阴凉。”
当然,这句祝愿并不能改变熔金般的太阳和万里无云的天空,使用它的人们来自一个太阳永远在灼烤大地、树木极为罕见的地方。而现在使用它的穿封戍几乎完全没有出汗的迹象。
令公鬼也答道:“我看见你了,穿封戍,愿你在今天找到阴凉。段干木大君呢?”
穿封戍朝一座侧面装饰着红色条纹的红顶大帐篷点点头。环绕在那座帐篷周围的士兵披挂着磨光的护心镜,穿着海门通武~卫军的金黑色长衫,他们手中的钩镰枪都倾斜成完全一致的角度。
在那座帐篷上方挂着晋城的三新月旗————白色的新月浮在金红的底色上。还有一面光芒四射的初升朝阳旗帜,金色的太阳在蓝底色上,这是雨师城的标志。
这两面旗帜分别插在令公鬼自己的红旗两侧。三面旗帜都在一阵仿佛烤箱中吹来的微风里缓缓摇曳着。
“湿地人全都在那里,”穿封戍直视着令公鬼的眼睛,“尸颂已经有三天没被邀请去那里了,令公鬼。”尸颂是凤翔楼兰的部族首领,穿封戍也属于这个部族,他们两个又同属于盐原氏族。“鄯善的尸尧和白帐的沙达台也没去过了,任何部族的首领都没有。”
“我会跟他们说。”令公鬼说道,“能不能告诉部族首领们我来了?”穿封戍仍旧严肃地点点头。
沙木香侧眼看着令公鬼和穿封戍,走到蜚零身边,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被称为雷行众吗?因为即使是在他们静立不动的时候,你还是会不停地看着天空,担心有闪电会落下来。”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沙木香清脆的嗓音在十步之外都能听到。枪姬众的队伍中传出了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