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玄元转过身,向令公鬼点点头。
“你对你的人民照顾得很好,令公鬼。”苏琳的声音里毫无情绪可言。
“我尽量吧。”令公鬼对苏琳说,他不打算接受这个吵架的诱饵,任何去刺探突阕的人都有可能一去不回。“我觉得我要吃些东西了,然后再睡一觉。”还有两个多时辰就是午夜了,在一年里的这个时节,太阳仍然会很早就升起。枪姬众跟随着他,警戒地盯着周围的黑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攻击。她们之间不时会用手语传递一些讯息,话说回来,厌火族人似乎总是在等待着受到攻击。
三丘的街道全都是笔直的,以直角相互交接,有时路面会切穿一些土丘,或是沿石砌的台阶翻越过去。石砌的房屋用石板搭成屋顶,全部由垂直和水平的线条组成,显得棱角分明。
三丘并没有被鬼足缺占领,突阕楼兰经过这里时,镇民已经逃光了,但还是有许多房屋只剩下烧焦的屋梁和塌毁的墙壁,其中包括大多数宽敞的、装饰着阳台的三层大理石房屋,纯熙夫人说那些都是商人们的住宅。破烂的家具和衣服满街都是,之中还夹杂着破碎的碗碟、窗琉璃、零散的靴子、工具和玩具。
这里不止发生了一次火灾,令公鬼只能从烧焦的木材和空气中的烟味判断出这点,而孔阳却能清晰地分辨出这座小镇每一次被攻占的历程。有好几个觊觎太阳王座的家族占领过这里,但从这里的街道痕迹判断,最后的主人应该是一群强盗,现在雨师城境内游荡着许多股乌合之众、专门掠夺财物的土匪强盗。
令公鬼的目的地是一幢商人住宅,它的位置在小镇里两座广场中比较大的那一座旁边,是一幢方形的三层灰色大理石房屋,有着高大的阳台和用厚重条状石砌成栏杆的宽台阶,房屋前面是一座积满灰尘的圆形喷泉。
能睡在一张床上的机会实在是不容错过,而且令公鬼
还希望鬼笑猝会选择留在帐篷里。无论是留在他的帐篷里,还是和智者们睡在一起,他都不在乎,只要他不必在睡觉时还会听到几步以外她的呼吸声就行了。
最近,令公鬼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即使在没有运起阳极之力时也能听到她的心跳了,但如果鬼笑猝没有离开,他还是要保持警戒。
枪姬众停在台阶上,其中一些绕到这幢建筑的其它位置上,做好警戒。令公鬼很害怕枪姬众会宣布这里为枪姬众居所,哪怕他们在这里只会过一夜。
所以,令公鬼他在镇里剩余不多的几幢完整房屋中选定了这幢的时候,他立刻就告诉苏琳,他已经宣称这里为酒泉兄弟的居所,只有喝过酒泉水的人才能进去,那个泉水在思尧村。
从苏琳的目光里看得出来,这名枪姬众很清楚令公鬼的目的。不过,确实没有一名枪姬众跟随令公鬼走进这两扇看起来像是用窄木板竖直拼成的宽阔大门。
宽大的前厅里可说是空无一物,只有几条屈从者们铺下来作为床铺的毯子,涂着石灰的高大天花板呈现出庄严的方形图案。虽然他想让屈从者们也出去,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像若非纯熙夫人已经在别处安寝了,他也不可能把她挡在外面一样。
无论他怎样严格下达不许打扰的命令,纯熙夫人还是有办法让枪姬众放她进来,每次令公鬼都必须直接向纯熙夫人发出命令,才能让她离开。
没等令公鬼将门关上,屈从者们都已经迅速地站起身,其中有男也有女。在令公鬼入睡前,他们都不会睡觉,即使令公鬼睡了,他们也会轮流守夜,以便令公鬼可以随时召唤他们。
令公鬼曾经试着命令他们不要这么做,但要一名屈从者不按照习俗侍奉主人,就像用脚去踢一包黄麻。只要你的脚趾一离开,你施加在上面的所有力量都将消失无踪。
令公鬼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爬上大理石
台阶。这些屈从者在废墟中抢救出一些家具,其中包括一张床和两个丝棉床垫,他希望自己能好好洗个澡,并且————
当令公鬼打开卧室的房门时,他立刻僵在原地。鬼笑猝并没有留在帐篷里,现在她正站在盥洗架旁,身边放着有缺口的碗和大水罐,她的一只手里拿着毛巾,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澡豆泡,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
看见令公鬼进来,鬼笑猝像令公鬼一样惊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鬼笑猝停下来吞了口口水,碧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盯住令公鬼的脸,“我不能在这个……小镇里搭一座汗浴帐篷,所以我觉得我可以试试你们洗澡的方式……”鬼笑猝有着结实的肌肉和柔软的曲线,她身上从头到脚都闪烁着湿润的光泽。令公鬼从没想过她的腿有这么修长。
“我以为你还会在桥那边多留一段时间,我……”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眼睛也慌乱地睁大了,“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看到我的!我一定要离开你,能离开多远就离开多远!一定要!”
突然间,一道闪亮的垂直细线出现在鬼笑猝身边的空气中,细线一边旋转,一边张开,最后变成了一个遁道。凛冽的寒风从那里面一直吹进房里,风中还夹带着一团团白雪。
“我一定要离开!”鬼笑猝哀嚎着,就迈步冲进那场暴风雪中。
那个遁道开始迅速地缩窄,令公鬼想也没想,立刻就导引真气上清之气,将它固定在原来一半宽度的地方。令公鬼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怎么做的,但他确定这就是用于缩地术的遁道,就是那种万剑告诉过他却没办法教他的异能。
现在没时间思考了,无论鬼笑猝去了哪里,她已经赤裸着身体冲进一片严冬风暴中。令公鬼固定住遁道的编织,又拉起床上所有的毯子、再加上鬼笑猝的衣服和她地铺上的毯子,然后也纵身跳进那个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