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笑猝深吸一口气。“不用了,鬼营室。”她温顺地说。
年长女子的目光移到半夏身上:“你呢?你打算去帮她说话吗?”
“不了,鬼营室。”半夏有种很想行屈膝礼的感觉。
“很好。”鬼营室说,她的声音里没有满意的表示,仿佛两个姑娘说的完全是她所预期的,几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现在我可以跟你们说说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了,我听说朅盘陀王送给你一件别人没听说过的爱慕礼物,上面全都是红宝石和石榴石。”
鬼笑猝吓了一跳,仿佛一只老鼠爬到了她的腿上。嗯,大约她的表现没那么激烈,但如果换成是半夏,遇到这种事她一定会被吓一大跳的。厌火族人都不愿意仔细去说太武王的佩剑和那把剑鞘,所以众人口耳相传后,那件东西在鬼营室的口中就完全变样了。
鬼营室整了整披巾,嘀咕了几句姑娘不该碰一把剑,即使是包在毯子里也不行,又说她打算训诫一下“年轻的摩诃丽”。然后她说道:“那就是说,他没有被你的眼睛俘虏,太可惜了,这本来可以将他束缚在我们之中的。虽然他还年轻,但他确实已经见识过太多的人。”
片刻之间,她只是上下打量着鬼笑猝。“我会让费朗来看看你,他的大父是我的姐妹儿子。除了学习当一名智者之外,你还有别的责任,你的臀部很适合生养孩子。”
鬼笑猝在一块翘起的铺路石上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在地上。“我……我会考虑他的,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她仿佛有些喘不过气,“要成为一名智者,我还有太多东西要学。而且,费朗是一名黑暗中的眼睛,而幽瞳众们已经发了誓,只要鬼足缺没死,他们就不会睡在屋檐或帐篷下。”鬼足缺也是一名幽瞳众。
满面皱纹的智者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年轻的鬼子母,听说你非常了解朅盘陀王,他会像他所威胁的那样去做吗?甚至是吊死一名
部族首领?”
“我觉得……大约……他会的。”半夏急忙又补充说,“但我相信他是会接受正当的理由的。”其实她完全不知道令公鬼会怎样做,无论他要处置的人会不会有什么理由。他刚才的宣言听起来很公正,但如果其它人都像突阕一样转而反对他,到时候公正对他将没有半点用处。
鬼营室惊讶地瞥了半夏一眼,然后转头看了看令公鬼马旁的部族首领们,那种目光足以将他们全部击倒在地。“你误会我了,他一定要向那些癞皮狸力们显示出他是他们的领头者。一名首领必须比其它人更强硬,年轻的鬼子母,而朅盘陀王则要比所有首领更强硬。每天都会有一些男人,甚至是枪姬众在荒季中逃亡,但他们只是铁木松软的表皮,留下来的将是坚硬的内核。要统率这些人,他必须是最坚硬的。”
半夏注意到她并没有把她自己和其它智者们包括进那些要被统率的人中。嘟囔着“癞皮狸力”,鬼营室大步向前走去。很快的,所有智者都在听她说话,无论她说的是什么,她都没有让外人听见。
“那个叫费朗的是什么人?”半夏问,“我从没听你提过他,他长得怎么样?”
紧皱眉头瞪着几乎被人群完全遮住的鬼营室,鬼笑猝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看起来很像鬼玄元,只是更年轻,更高,也更俊美,头发也比鬼玄元的要红。他已经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想吸引沙木香注意,但我觉得,沙木香在放手弃枪之前会教他唱歌的。”
“我不知道,你是说要和沙木香一同分享他?”这么随便地说出这种话,半夏还是觉得非常奇怪。
鬼笑猝又绊了一下,然后用力盯着半夏:“分享他?我不想成为他的一部分,他的脸蛋是很漂亮,但他笑起来就像是一头骡子被扎了耳朵。”
“但听你和鬼营室的谈话,我以为你……喜欢他,为什么你不把对我说的那些话告诉鬼营室?”
楼兰姑娘低弱的笑
声听起来很痛苦:“半夏,如果她认为我是在反对这件事,她会立刻为我做好新娘花冠,然后揪着费朗和我的脖子让我们成亲。你看见过任何人对鬼营室说‘不’吗?你自己能吗?”
半夏张开嘴想说自己当然能,却又立刻闭上了嘴。让湘儿让步是一回事,想让鬼营室这么做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这就像站在一场土石流面前命令它停下来一样。
为了改变一下话题,半夏说道:“我会帮你向鬼纳斯她们说情的。”现在她已经不认为这么做会有什么用处了,如果要阻止这件事,就必须在它开始之前,现在为时已晚,但至少鬼笑猝终于知道了这种情况的不当。大约……“如果我们一起去说,我相信她们会听的。”
“不,半夏,我一定要遵从智者们,这是节义的要求。”仿佛鬼笑猝刚才根本没开口要求半夏替她求情,仿佛她根本不曾为了逃避与令公鬼共睡一帐而苦苦哀求智者。“但为什么我对于人群的责任从来不是我觉得要的?为什么那些都是我宁死也不愿意去做的事?”
“鬼笑猝,没有人要强迫你成亲或生子,即使鬼营室也不会的。”半夏希望自己最后的那句话能显得有力一点。
“你不知道,”楼兰姑娘低声说,“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鬼笑猝拢了拢肩上的长衫,不再说话了。鬼笑猝会很乐意讨论她们的课程,鬼足缺是否会回头与他们一战,或者是婚姻对鬼斯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现在那位智者的火爆程度似乎大不如前了,或者是任何其它事,只要那不是她不能或是不愿意解释的。
当太阳开始沉下地平线的时候,山丘开始变得低矮了些,灌木丛更茂密了。被烧毁的田地和倾倒的石栅栏变成长着各种树木的土墩,或者是成排的榕树、羽叶木、山胡桃、松树、千层木和其它半夏不认识的树种。
寥寥几幢农舍都没了屋顶,三四十尺高的树木直接从里面伸展出来。石墙上已经没有多少木头,而且上面全都是吱喳乱叫的鸟雀和黑尾巴的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