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俊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大厅中间一座有四条雕花腿的琉璃柜旁边,从波浪般垂在她肩头的黑发判断,她不是骆驼城人。
但这并不是让湘儿吃惊的原因,这女人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一片迷雾,有时候是银色不透明的,有时候又透明到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身体的灰纱。无论是从什么地方梦到了这里,她一定是有着很丰富的想象力,才能想象出如此鲜明的形象!
即使是湘儿听说的那种饱受非议的白水江城衣着,也无法和她身上的衣服相比。
那个女人带着微笑看了那只琉璃柜一眼,然后就开始漫步于大厅之中,又在大厅的另一侧停下来,开始仔细端详某样东西。湘儿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在一座白色石台上的暗色对象。
湘儿皱皱眉,放开了紧握住伽罗色发辫的手。那个女人随时都会消失,几乎没有人能梦到进入夜摩自在天很长时间。当然,即使那个女人看到她也不要紧,湘儿确信那女人不是玄女派鬼子母名单上的人,但她看起来却有点……
湘儿意识到自己又抓住了伽罗色的细辫子。那个女人……湘儿的手在向下拉————非常用力————湘儿惊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指节都已经泛白,她的手在颤抖。那几乎就像是认为那个女人……手臂哆嗦着,她的手要把头发从头皮上拉下来。
苍天在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衣衫朦胧的女子仍然站在远处那座白色的基座前面,湘儿从手臂一直到肩膀都在颤抖。她以前肯定没见过那个女人,但……湘儿竭力要张开手指,但它们却更用力地握在一起。
湘儿肯定没见过,她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她用另一只手抱住自己。肯定……她的牙齿想要相互撞击,那个女人看起来……她想要哭泣,那个女人……
影像冲入湘儿的脑海,剧烈地爆开,她颓然靠在身边的圆柱上,仿佛那些影像具有真实的冲击力。
她的眼睛突出在眼眶外,她又看见她了。
落花间,那个坚毅而英挺的女子被太一的光晕所包围,湘儿和仪景公主,像小孩般说着痴呆的话,争着回答她的问题,把脑子里的一切都告诉她。
她们说了多少?湘儿很难回想起细节,但她依稀记得隐瞒了一些。这不是因为湘儿自己的意志,她会告诉这女人任何事,完成她的任何要求,她的脸因羞愧和愤怒而变得红热。
如果她没说出什么细节,那只是因为她太————渴望!————回答那个女人的下一个问题,把前一个答案的细节给漏了。
这不可能,一个微小的声音在湘儿的脑中响起。如果她是我不知道的玄女派鬼子母,为什么她没有把我交给琼霄夫人?她本来可以那么做的,我们在她面前就像是两只小鸡。
寒冰般的怒意不容许湘儿继续听下去,一个玄女派鬼子母让她像傀儡般跳舞,又让湘儿将这些全部忘记。她命令湘儿忘记,而湘儿竟然服从了这个命令!很好,现在这个女人就能发现在她湘儿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面对她会是什么情况了!
还没等湘儿向真源伸展,瑶姬突然出现在另一根圆柱旁边,仍然穿着白色的短长衫和收进靴筒里的松腿黄裤子。瑶姬,或是某个在梦中自以为是瑶姬的女人,她的灰发编成了一根精巧细致的辫子,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向她送出了无声的警告。
然后,她指了指湘儿,又朝她们背后的一扇双尖顶拱门指了指,锭青色眼睛中的意志不容反抗。接着这女子消失了。
湘儿摇了摇头,无论这女人是不是瑶姬,她现在已经没时间了。向太一敞开自己,她的身体立刻被上清之气和愤怒的火焰所充满。
湘儿转过身,但那个穿着朦胧衣服的女人已经消失了,消失了!
就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傻瓜干扰了她!
大约那个傻瓜还在这里
,正在门外等着她。维持着体内的上清之气,湘儿走出灰发女子刚才指给她的那扇门。
那名女子站在一道铺着地毯的明亮走廊中,没有点燃的金色吊灯散发出香灯油的气息,现在她手里出现了一张银弓,一袋银色的箭挂在她的腰带上。
“你是谁?”湘儿生气地问,她会给这个女人一个解释的机会,然后,她会给这个女人来一点不会很快被忘记的教训!“你就是那个在荒漠里射我一箭,自称是瑶姬的傻瓜吗?我刚要让一个玄女派鬼子母知道什么是礼貌,你就让她给跑了!”
“我是瑶姬,”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靠在她的弓上,“至少,这是你知道的名字,而得到教训的可能会是你自己,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三绝之地。我记得我活过的每一个人生,就如同它们是被我读过许多遍的书籍,久远一些的会比临近一些的模糊,但我清楚地记得在真龙身边奋战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燕痴的脸,也同样不会忘记万剑,他就是你在昆莫几乎要打扰到的那个男人。”
万剑?燕痴?那个女人是一名弃光魔使?一名弃光魔使在忽罗山,还有一个在昆莫,在荒漠里!
半夏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她的。现在没办法警告她,要一直等到七天以后。愤怒和上清之气一同在湘儿的体内沸腾。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知道,你们在受到弯月夔牛角的召唤之后又全都消失了,但你已经……”
湘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不妥,但对面的女子平静地替她说了:“已经死了?我们这些被绑缚在上古神镜上的人并不像其它人那样死亡,上古神镜会不断地将我们编织进新的生命,在等待轮回的时候,有什么地方比梦的世界更适合我们居住?”
瑶姬忽然笑了:“我开始像个圣贤智者那样说话了,在我能记得的每一次生命中,我全都是个天生就会拿起弓的单纯姑娘。我是一名弓箭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