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注意到今天早晨那些农庄的大火吗?”子恒伸手朝那些缩小的烟柱指去,“看看你的周围,你自己也说了,黑水修罗不再满足于每晚袭击一两座农庄了,它们要剿灭村庄。如果你想回望山,你大约根本到不了那里,你能走得这么远已经是好运气了,但如果你们留在这里,在思尧村……”
沈青阳转过头望着他,其它人也开始大声反对。小丹靠在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一切,“……你们就会知道我在哪里,而我们也欢迎你们的士兵帮我们抵御黑水修罗。”
“你确定吗,子恒?”沈青阳一边说,一边抓住快步的马镫。在另一边,小丹焦急地说道:“不,子恒!这么做风险太大了,你绝不能……我是说……请不要这样。哎哟,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天啊!你绝不能这么做!”
“如果我能阻止,我就不会让人们为我而争斗,”子恒坚定地对他们说,“我们不该像对付黑水修罗一样对待他们。”
小丹用力甩开子恒的手臂,狠狠地瞪着胡隐遥。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磨刀石,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小刀,开始一下一下地打磨刀刃,发出云锦摩擦时的清柔窸窣声。
“现在欧阳致睿不知道会怎么想了。”沈青阳挖苦地说。他戴正圆铁帽,将钩镰枪戳在地上,转头对白袍众说:“你们已经听到他的话了,现在听听我的。如果你们进了思尧村,你们抓人需要经过村老会同意,但村老会不会同意你们的,所以你们实际上谁也不能抓。你们不能进入任何人的房屋,除非你们得到邀请。你们不能制造麻烦,而且你们要依照我们的要求参与村子的防御,并由我们决定你们该如何行动。而且我不想看到打斗!你们同意吗?如果不同意,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南谷子盯着这个圆胖的男人,仿佛是看着一只用后腿站起,想和他摔跤的绵羊。胡隐遥的目光一
直没有离开子恒。
“成交!”胡隐遥最后说道,“直到黑水修罗的威胁消失,成交!”掉转马头,他朝白袍众的阵线跑去,雪白的披风飘扬在他背后。
当村长命令将马车拖开的时候,子恒发觉长孙彦正看着他。那位贵族轻松地坐在马背上,一只手懒洋洋地搭住剑柄,眼睛里带着嘲弄的神色。
“我以为你会反对,”子恒说,“我听说你一直在鼓动人们反对白袍众。”
长孙彦自然地摊开双手:“如果这些人想让白袍众留在他们之中,那就让白袍众进来吧!但你可要小心了,年轻的金眼,我知道有所谓引狼入室的说法。敌人够得靠近的时候,他出剑也就够快。”他笑了一声,催动坐骑穿过人群,向村子里走去。
“他是对的,”小丹说,姑娘仍然在打磨她的小刀,“大约这个叫胡隐遥的会遵守诺言,不抓你,但该怎么阻止他的手下在你的背后捅一刀?你不该这样做的。”
“我只能这样做,”子恒对她说,“我们不是黑水修罗。”
白袍众开始策马进村,胡隐遥和南谷子位于队伍最前方。他们望向子恒的时候,眼里的憎恨丝毫不减,其它人开始一对一对地走了进来……一张张严峻而冰冷的脸从子恒面前经过。
他们对他没有恨意,但他们看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魔尊的爪牙。
他们不必和他打交道,至少,南谷子会负责处理这一切的问题。
子恒必须这样做,但他现在觉得让沈晋、沈秦等人跟在他周围大约不是个坏主意。没有人守在门口,他可能没办法好好睡一觉。卫兵,就像那些愚蠢的庄主一样,至少小丹会高兴的,只要他能让他们找个地方把那面旗丢掉就行。
海城半岛,靠近大圆环的地方。
狭窄曲折的街道里挤满了
人群,数不清的烹调炊烟从白色的高墙后升起,刺鼻的油烟气和酸腐的汗味凝聚在清晨潮湿的空气中。
孩子的哭声和人群中低沉的呻吟声汇聚在一起,甚至盖过了在头顶上飞舞的海鸥发出的尖利嘎嘎声。这片地区的商店早就为了安全而关门上锁了。
吉娅妮带着厌恶的心情在这些徒步的人群中穿行,这些已经陷入赤贫的难民就露宿在圆环周围的石长椅之间,形成一副很可怕的混乱景象。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统治者就这样任由他们饿死。但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这些颓败的乌合之众绝对无法抵抗蟾宫复,到那时,秩序就会重建。
但她就是痛恨这种景象。
大多数衣衫褴褛的人们似乎已经没精力去注意突然出现在他们之中,穿着蓝云锦骑马装的女子了。人群中偶尔能见到一些男女,他们身上的衣衫曾经光鲜华美,现在也已经肮脏褶皱。
而吉娅妮的衣服虽然整洁合身,但手工也只是一般,在普通人眼里,她可能还没有那些落魄贵族的地位来得高。有几个想知道她荷包中有多少钱币的人,也因她手握粗棍的熟稔架式而打消了念头,那根棍子与她的身高相当。
今天,吉娅妮不能带着保镖和轿椅,因为带着那支队伍肯定没办法跟踪奥提兹,至少,这身有着开叉的裙装给了她一点活动的自由。
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还要躲避牛车和偶尔经过的马车,盯着那个黄鼠狼般的小个子也不困难。拖着那些车的大多已不再是牛马,而是满身汗水、赤裸上身的男人,奥提兹和另外七、八个人混在一起,那些人全都是身材魁梧、面貌粗横的大汉。他们挤着穿过人群,一路上留下了一串串谩骂。
那些家伙让她感到很愤怒,奥提兹现在又在筹谋绑架的事了,自从她依照他的要求给了他瓜子金之后,他又给她找了三个女人,都只是和她名单上的女人相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