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面前放着三份简历，都是给欧聘找的人力总监人选。看她拧巴着眉毛不说话，李础心里有点打鼓：“怎么，都不合适？”
“那倒不是。”许静摇摇头：“我是觉得这三个人看上去履历都不错，觉得有点难以选择了。”
她用两手支着下巴：“经验、学历、年龄、企业规模……，这些看上去都没什么差距，真的是没法一眼判断哪个更有戏。除非……。”
“除非什么？”李础赶紧问。
“除非每个人都见见。”许静耸耸肩：“如果硬件差不多，那就看看软件上有什么差异吧。”
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毕竟有些东西是字面上看不出来的，还得面对面才行！”
说完，她又想了想，忽然问：“这三个人你自己都见过，也觉得没什么太大差异？”
“是呀。”李础为难地用手指头按按太阳穴：“以往都是找不到人，或者找到人相互之间一比较就能看出高低来。
这次可倒好，三个人难分伯仲。虽然各有长短，但是没有明显的差距，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取舍了。
所以我来给你看看，听听你的见解。”
“所以你没写顾问意见，是因为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对吧？可就这么瞧，仅仅给纸相面是瞧不出结果的。”
许静两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我还是都见见吧，你安排下。欧聘那边的事情资方也正大力推进，这个的人选将参与后面两家的合作，很关键的！”
“好，那我来安排。”李础点头。
“或者就安排在周六，这样大家都放松些，而且可以在同一天里，方便比较。”许静告诉他。
“你不是说，这个周末要给你家川子去买鱼的么？没有影响？”很难得地，李础居然开了句玩笑。
“我周日再去也行，或者请保姆帮着买。我弟弟说过要过来，让他带也可以。”
许静点点头：“总之没事的，你尽管安排好啦。投资公司的人已经在同托尼（赵唐）谈融资方案，我希望人选尽快定下来，不能再拖了！
这是我去智心前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我想让它有个完满的结局。为这个结局，其它事情都可以让步！”
话刚落地，就见张树鹏匆匆而来。“朱莉你有时间吗，有个刚得到的消息！”张树鹏神秘地压低声音。
“搞什么鬼，这里就咱们三个有没别人。”许静忍着笑招手让他进来，问：“看你样子这么兴奋，一定是好消息？”
“嘿嘿，非凡刚刚传过来的。”张树鹏三两步进来拉开张椅子坐下，说：“渠道在微信上告诉我，老蓝在董办里大吵大闹，砸了东西还摔门。办公区里好多员工都听见了。”
“为什么事，董事们不同意搞全员持股么？”
“好像不是。说听见蓝总吼，说什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类的。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大清楚。”
“哦？”许静若有所思地看向李础：“你觉得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要是一个人气急败坏说出这样的话，多半是被对方给卖了。”李础看看张树鹏，后者也点头：“有道理！”
“被卖了？蓝总被董事们给卖了？”许静目光一跳：“会不会是董事们在某件事上支持了陈总，所以蓝总这样激动？”
“不管怎样，至少他现在没心思和咱们做对头，那就是好事。”张树鹏笑嘻嘻地说。
许静点头：“这话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他们内部有矛盾肯定就顾不上别的了，咱们得加紧行动才好。
至于到底为了什么闹起来，希德（张树鹏）你继续了解，有进一步消息告诉我即可。
菲利普（李础）你来定周六面试的顺序，我随你安排。”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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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总愤懑地走在街上，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和冲动。
一切都和自己想想的不同了，他觉得自己像是掉进笼子里的老鼠，原来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可笑几天前还在幻想着吞下欧聘，然后促成非凡上市，自己将在公司上市的那天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说，人们传说起咸鱼翻身的传奇故事。
唉，老蓝、老蓝，你还是没能斗过陈东彬那家伙，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现在可好，一切又回到原点，你可如何见人呐？
中午的太阳越升越高，肚子叫是免不了的。蓝总没好气地看看周围，径直走进一家大商业中心。
七拐八拐不知怎么就到了二层，看看那些西餐蓝总觉得没有胃口，拉住路过的一名保安问：“请问，这里头难道没有中餐么？”
小伙子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他：“老大爷，我们这儿基本都是各国美食，中餐……倒是有那么两三家，就是价钱贵！
其实您还不如往西边走几步，那儿有个日本料理，至少米饭、面条都有，和中餐比较接近些。”
好吧，日料就日料，蓝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谢过人家就奔西边来。
正在寻找，忽然听有个熟悉的声音叫：“蓝总，老蓝！”他扭脸寻过去，见一个穿西装的眼镜男正朝自己跑来。
“哎呀蓝总，真是巧，我正要找你帮忙，你可就出现了。”
“高怀？”蓝总一愣，看看周围发现这家伙自己一个。“你一人在这里转悠什么呢？”
“咳，刚送走俩客户，想着来吃点东西。”高怀把手朝街对面一指：“我在对面买下个大三居当办公室，平时都来这边吃饭。
诶，你怎么在这里？我还是头回碰到你，也是来见客户，还是谈人选的？”
“哦，我就是想找地方随便吃点东西。”
蓝总并不想和他说太多：“我没来过不太熟悉，刚听个保安说这边有家日料，正找呢就被你看到了。”
“哦，你是要找黑田家呵，太熟悉了！我就是要去他家吃饭的，走、走，我请客！”高怀说着拉起蓝总就走。
“这个……不好吧？太客气了。”
“不是，是我真的有事正要找你帮忙，就算咱们谈事顺带吃个工作餐好啦。走、走！”
蓝总听他这么说，似乎真是要有事情商量，只好跟着他走。
拐了两个弯才看到那家的招牌，不禁庆幸遇到高怀，要不是这么巧，自己恐怕还有的找哩！
坐进隔间里俩人各要了份定食，等待的功夫高怀问蓝总：“我听说您现在在非凡掌权？很厉害呀！那公司比智亚人数还多是吧？”
蓝总“唔、唔”地应着，看了对方一眼说：“你说有事情找我帮忙，是个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他们要的饭菜，肥牛饭定食放在蓝总面前，另一份照烧鸡定食是高怀要的。
高怀示意边吃边谈，他也看出来了蓝总像是饿得有些着急。
低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半，蓝总才觉得定下神来。抱歉地朝高怀笑笑：“今天开会说话太多消耗大，真是有点饿了，见笑！”
“您最近是不是太累？我看你气色不大好呵。”高怀关心地说。
“唉！一言难尽！”蓝总叹口气。
“哟，这是……被下边干部气得？不值得，您再气坏了身体……。”高怀见蓝总摆手，楞了下：“不是和他们？”
“你都不会相信，我是和自己的董事会怄气！”蓝总咬牙说：“你在智亚也曾经是董事，自然知道‘欧亚非’吧？知道非凡的陈东彬吧？”
“那当然，混过招聘圈子的谁不知道？他不是进去了吗？然后非凡才请您管理的，对不？”
高怀人离开智亚了，但看起来对这圈子依然有了解。
“我帮着他擦屁股，把干部镇住，找来资金救活了非凡。他可倒好，现如今非凡缓过劲儿来，他给我按上个罪名就要赶我走。这什么人呐这是！”蓝总愤怒地声讨。
“啊？有这样的事？”高怀眨眨眼睛，立即说：“您仔细和我讲讲，这是个什么经过？”
于是蓝总边把前后经过给高怀讲述了一遍。“你说，全员持股是不是有利于凝聚人心？是不是可以募集更多资金？是不是对上市更有利？
他陈东彬凭什么说我要对他不利？以此为借口要逼着我交权，不就是想让他儿子来拣胜利果实吗？
我骂他过河拆桥，不算过分吧？他说我故意稀释他的股份，谋夺控制权，笑话！难道大家不是一样摊薄，我又没例外对不对？还有……。”
他一连串的问句，高怀坐在对面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时而津津有味、时而目瞪口呆。
蓝总说完端起大酱汤一饮而尽。高怀摇头叹息道：“哇塞蓝总，您这经历真是……波澜壮阔，惊心动魄。
等有了时间我把您这故事找人整理整理拍部电视剧，片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猎场风云》！”
“你少拿老哥哥开心吧！”蓝总哭笑不得：“我都让人挤兑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惦记拿我这糟心事拍电视剧？”
高怀“嘿嘿嘿”地笑，忽然放下筷子，趴在桌上往前凑凑，轻声说：“别灰心蓝总，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福什么祸来的么？”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
“啊，对，就是这个话！”高怀点头：“你瞧兄弟我，不也是当初被人挤出了智亚的大门？现在怎样？
我自己专心致志搞投资，挣得比在智亚那会儿强多了！
所以啊，凡事都有个两面性，你要专门看坏的一面那就是个郁闷，想想好的呢？说不定能看出些新路数来。”
“哎哟，没看出来。”蓝总乐了：“小高，你这两年有进步呵！”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缩在那个角落里叫人活活气死吧？”高怀也乐了：“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没皮没脸。
反正只要我手里还有钱、有资源，谁能挡得住我？你老蓝要说手里头还有一票兄弟，比我要强。何必在这里生闷气？
走出去天地宽阔，机会有的是！”
“可……不都说现在是资本寒冬，机会怕没那么多吧？”
高怀摇摇头：“那看是对谁而言了。对一般求职者，可能是这么回事，但对你老蓝……那可就不见得！”
“哦？怎么说？”
高怀咳了声，告诉他：“我这里恰好有个事，蓝总你看有没有兴趣。
原来有个部委下属的蓝天企业服务公司你有印象吗？
那家公司后来成了私营企业，企业主经营不善，又遇上现在的市场不好，业务越来越萎缩。如今就剩下起、八个留守人员。
他家的执照好为了抵债就转让给我。我一看这执照做派遣、RPO（批量招聘）、猎头、人力咨询、行政采买……总之，都可以做，范围挺广相关资质证照也都全，就接下来了。
原本我打算转手卖掉，后来有个哥们看见了，说他愿意出资三百万和我一起把这个公司再做起来。
我想正好认识蓝总，不如请你帮忙找个能力比较好的人过来做总经理。
可刚才听你这番话我改主意了，我想邀请你入股，并且主持这家公司的管理。你看怎么样？”
蓝总低着头想想：“你让我入股，占比多少？”
“我不了解你的实力，”高怀说：“原本我们打算投一千万，以派遣和RPO为主，少量猎头业务。如果蓝总加入，我愿意听听你的高见！”
“你说它可以做行政采买？它可以做零售或电商吗？”蓝总问。
“可以，但电子商务、新零售能不能做我不清楚，需要问问工商那边。不过这方面应该不是难事。”
“RPO和猎头都好开展，人是现成的。”蓝总摸着下巴思考：“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先站住脚，然后再开拓行政采买平台，用这个平台再融资是不是更有趣些？
你看智亚，搞了个智心网一下子吸引那么多投资方的关注。值得借鉴呐！”
“您的意思……，是用招聘的客户为行政采买平台引流，反过来又能用这个平台为招聘这边带来更多的客户？诶，这倒也是个办法！”高怀频频点头。
蓝总迅速思考、计算一番。见他不说话，高怀笑着问：“您是不是还舍不得非凡？”
“那倒不是，”蓝总摇头：“我是在想如何能够利益最大化地退出。要知道我在非凡还有股份呐！”
“他们想让您离开，那就让他们出个好价钱！”高怀冷笑道。
“那是肯定的！”蓝总点点头：“你俩投一千万，我再投五百万。
我们暗地里找些非凡的人过来，还有散落在别处瑞森的员工。这样把RPO和猎头的架子搭起来不难。
同时找三五个产品、设计，把平台的初期原型也做起来。
你说得对，不该把心思只放在失利上，应该看长远，看未来！”
“就是！”高怀赶紧说：“我们两个都只是出资，具体怎么搞全交给你蓝总，我们不干涉、不插手。只要公司是盈利、有分红，我们能够看到每年的财报。其它都是你说了算！”
他心里很高兴，本来是想请蓝总推荐个人来管理，不想直接让他入股了。这样一来，此事赚钱的把握又大了几分。这顿饭吃的值呀！
次日，蓝总直接去找了方幼隆。
“林董找你谈过了？怎么想？要是别扭、委屈、不服气，尽管说！只是不管事了，董事的位置不是还给你留着嘛！”
方幼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把一杯茶放在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
“让陈家大公子来接手，我同意。这公司本来就是他陈家的，还给人家理所当然。”
蓝总背着手踱到竹林边，伸手摘下片叶子把玩着说：“不过我要是不能亲手管理，这董事的位置意思也就不大了。”
“嗯？”方幼隆抬头看他：“你是想……？”
“继续留在非凡？我没这个脸，关键是皮没那么厚！”老蓝冷笑一声：“既然没有管理权，非凡也就不需要我，我留着那些股份没有意思。”
“留着吧，将来它还会上市……。”
“那是人家陈大公子或者出狱归来重返岗位的陈总的功劳，上不上市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蓝既然不能打造它，又不忍心毁掉它，那我只好选择远离。”
蓝总走到方幼隆面前把叶片放下：“和他们说下，出个好价钱。谁出的价钱合适我就卖给谁。”
“公司可以回购。”
“那是一般情况下，现在不是正常的，一般情况。”
蓝总朝门外走去，不回头地说：“如果你们谁都不肯出价，我可要随便赠予了，那赠给谁可说不好哦！”
方幼隆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撅起嘴微微点头，伸手捡起桌上那片竹叶。
蓝总回到办公室，先把小于找来和她悄悄说了自己决心离开非凡的事情。
小于一听粉嫩的小脸就煞白了。“那、那我怎么办？”她赶紧问。
蓝总看看关好的门，轻声说：“老蓝到哪儿都还是个老总，你愿意跟我走，还是留下等着陈家大公子收拾你？”
“我、我当然跟你走……。”小于垂下头一抹红色从双颊直到耳根。
蓝总亲昵地拍拍她浑圆的肩头：“那就对了，赶紧准备下你今天就提离职交我签字，明天、后天在家休息，然后到新办公地点找我。
等会儿我会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新办公地址注意保密，和谁也不要透露！现在你去把蔡坤、林友祥两个找来。”
小于含羞点点头，马上出去了。不一会儿，蔡坤和林友祥一前一后地敲门进来。
等他们做好以后，蓝总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弟兄们，非凡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啦，陈家大公子马上接手这里，我会在几天之内离开这里。”
“什么？”两个人都愣住了。
“蓝总，怎么回事？不是前几天还在说收欧聘、搞全员持股吗？怎么突然成了这样？”林友祥急忙问。
“就因为搞全员持股，陈总说我要篡权，要稀释他的股份，要收买你们的人心，所以逼着全体董事罢免我。
经过我的争取，全员持股他倒是同意搞了，但股票池规模不是百分之十五，只有百分之八，而且只能总监以上有权认购。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法说服董事会，他们也不想和陈总发生意见冲突。”
蓝总摊开两手：“所以我只能离开，因为即便我留下来做个董事，那个百分之八的方案只会带来其他干部、员工对高层的不满，反而加剧团队矛盾。
这样下去全员持股意义皆无，我看不到它对非凡、对业绩有什么促进作用，看不到因此带来的更好前景。
所以我选择放弃股票，离开非凡。
正好有朋友带着千万级别的资金来找我，我会入股另一家公司，重新开创自己的事业！
两位，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你们愿意跟我走我欢迎，愿意留下我也握手告别。
就这样，这就是我请你们来要说的话。”他说完长出口气，朝椅背里一靠。
蔡坤听见他找到新资金时眼睛已经一亮，等他话音落地，立即表态：“我肯定跟你走，不然还留在这里继续伺候陈家么？”说完回头看林友祥。
“走倒是可以，”林友祥知道自己和蓝总太靠近，陈家回来自己肯定没好，所以倒也不犹豫：“不过蓝总，咱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你没法都带走的。”
“我也没想都带走。”蓝总点头：“那边初期估摸需要二十人的RPO团队和五十人以内的猎头。
我们需要看看核心人员有哪些，还要让大家在三个月内分批离开，这件事林子你能安排吗？”
老蓝知道蔡坤应该是跟定自己的，他不会傻到留下来让陈家人报复。现在看林友祥也同意，立刻脸上露出笑容。
“放心，这个数字没有问题！”林友祥点头：“我会做出计划，悄悄和每个人接触，安排好他们离职和到岗的时间。”
“好，所有跟我走的兄弟，年底我再多发一个月工资！”蓝总咬牙说：“小蔡，你那边该做什么，该怎么配合，心里有数吧？”
蔡坤楞了下立即醒悟：“明白，我会做好准备的。”
蓝总点头，再次对林友祥说：“林子，委屈你坚守一个月再走。”
林友祥笑笑：“有您接盘，让我坚守俩月也行啊！”
“好！”蓝总起身给两人鞠躬，说：“老蓝能有你们追随，三生有幸！过去以后都有加薪，老蓝绝不亏待两位！
不过现在还请你们保守秘密，不要露出马脚，免得多生是非。拜托两位！”
等他们离开，蓝总叫小于把苏筱洪请来。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仔细想了一遍要做的事，脸上露出许久未曾有过的狞笑。
姓陈的，我对得起你，好端端的非凡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
至于后面的摊子，让你儿子来收拾呗。我老蓝玩一手上屋抽梯。
哼哼，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