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余锦离开扬州城,沿着主官道北上,他在扬州城里用余下的银两买了一匹马,普通的红鸣马,他一路过扬州苏州,中途没有停下,在约莫三四日后,出了江南道,到晋南道。
晋南道一直以来都算是楚国的最大地盘,从战国前期的年头开始,楚国的起源地以及立国强国都是在这晋南道完成的,在战国末期,楚国铁骑横扫天下,尽管拥有了几乎整个中原天下的地盘,但还是抱着故地情怀以及诸多因素把京都立在晋南道里,若说江南道是无论战乱还是和平的时代都算是最为繁荣鼎盛的地方,那么晋南道就是从大楚平定天下起开始逐渐超过了江南道的国运之地。
余锦在晋南道边缘稍作停留,因为长江前些时日发了大水,冲垮了江堤,晋南道边缘许多小村小镇都陷入了灾难,缺少食物,路途阻绝,一时间本来还算是繁华的地带转眼间因为天灾变得贫困,余锦在到了晋南道后,看到这样情景,便停下步伐,开始准备一些路途上需要的干粮和水,从晋南道边缘到京都还需要三五日的行程,在这三五日里若是遇上了断粮缺水的情况就大为不妙了。
他不是无心去为这些陷入贫困的灾地百姓做些什么,只是因为无力为之,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有那种能够搬山蹈海的能力,所以尽管心里头同情着这里有些已经饿得脸颊深陷双眼无神的普通百姓但的的确确是无可奈何,他在路上分了一些粮食出去,可是这杯水车薪,也只是让他自己感觉到问心无愧,对于这大灾害真的是于事无补,面对这样的天灾,真正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只有朝廷的修道开仓以及人源帮助。
在一座稍微离灾害远些的镇子里头,余锦找了个酒家,准备先休息一会儿,吃点儿好的,然后备好干粮和水再上路继续行程。
在进了酒家后,余锦却眼睛亮了亮,在不远处酒家里的一张桌子旁,他看到了几个算是故人的人,正在桌子边上坐着吃饭。
几人是余锦在从灵光宗出去,与叶青栗一同前往试炼之地时,在路途上见过的走商之人,四人一行,记得那个时候见到,也是四个人。
那个为首的罗腾正在倒酒,侧眼时正好看见了余锦,先是愣了一愣,好像在想着什么,然后突然一拍大腿,先是叩了叩桌子,指了指余锦,然后招呼余锦道:“兄弟,这边。”
余锦在这种地方,遇到算是故人的故人,多少有了些亲切感,他反正也正是要在这酒家里吃饭,于是就顺着罗腾的意思走过去,坐下,抱拳微微笑了笑。
另外两个,一个面色一直深沉的大汉司马业,一个大大咧咧的张胖子,都是看着他面露疑惑,还是那个叫苏妙曼的妖娆女子先反应过来,冲着余锦笑道:“原来是这位公子啊,想起来上次见过的时候还是在江南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却不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真是缘分。”
余锦礼貌地回了一笑:“是啊,真是缘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苏妙曼问道:“对了,公子,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旁边坐着的那个姑娘,现在怎么不在?”
余锦应道:“这次是我一个人走的,以后也会是一个人,她毕竟有她的生活有她的事情,总不能一直呆在一起。”
他其实一路过来,劳顿之下,肚子早就饿了,看到几个商客都对他颇有好感,于是也就不作太多外人礼节,拿起木箸夹了一口菜吃下,吃完了,马上又夹了一口。
苏妙曼掩嘴笑道:“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张胖子在那边,瞪了一眼苏妙曼:“喂喂,你想什么呢,这位兄弟一个人,你就笑得那么贼,我看你心里头肯定是有什么龌龊想法,注意一点儿啊。”
苏妙曼把手里头的酒杯往张胖子身前猛地一砸,怒道:“闭嘴!”
罗腾还是戴着那毡帽,他有点儿无奈地把头上的毡帽稍微摸了摸,然后双手在空中往下按了按:“别吵了别吵了,你俩怎么这么爱吵架,好好吃饭,等会还要赶路呢。”
那边苏妙曼和张胖子刚刚消停了一点儿,罗腾松了口气,然后对着余锦问道:“对了,既然咱们这么有缘,冒昧问一下,公子名讳?”
“我叫余锦。”
一句话出口,突然满场陷入了沉默,四人听到了余锦这随口的一答,突然表情都有了一些变化,一直看着他笑着的苏妙曼眨了眨眼睛,那种妖娆的笑意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而张胖子却是目瞪口呆,手中的木箸对着余锦点了点头。
而那个一直沉默的,叫司马业的大汉,则是突然正眼看着余锦,目中有些狂热情愫。
罗腾面色则是变得有些复杂。
余锦茫然不解,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了?”
这次却是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大汉司马业直接开口发问道:“你就是那个在江南道试炼之地,最后与另外一个年轻人一起宰掉了魔宗明王的人?”
余锦心里头又暗暗地骂了一句那个把他抖出来的柳吴,然后脑中有思绪快速划过,他微微笑了笑,点头答道:“算是吧,不过我只是稍微出了一点儿力而已,真正厉害的还是另外一个家伙。”
司马业对着余锦一抱拳:“我叫司马业,以后多多指教。”
而罗腾,苏妙曼,张胖子几个人也是各自报了名字,除了张胖子还是叫张胖子之外,余锦已经知道了几个人的名字,他点了点头,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已经从那种只是对着一个普通大家公子的礼貌,变成了真正平等的尊重,连那个一直大大咧咧的张胖子,都有了些尊重的样子。
余锦却不是如何想了解他们现下的心中所想,他只是有些饿,想要多吃点儿东西,在几个人都在问着那件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的事情时,余锦一边含含糊糊答着,一边不停地吃菜扒饭。
反正有不要钱的饭,不吃白不吃,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种好事他最喜欢做了,这几个人这么愿意让他白吃,他当然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了,正好,在江南道扬州城里花了不少钱,都没剩下什么银子了,还卖了匹红鸣马,正愁着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这一顿真是雪中送炭。
那边,苏妙曼看着他狼吞虎咽,笑道:“公子,吃慢点,别噎着了。”
余锦摆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
苏妙曼问道:“公子要去哪儿呢?”
“京都……对了,别叫我公子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怎么听过有人这么叫我,听着有点儿奇怪,就叫我余锦好了,或者……随便怎么叫都行。”
“公……余锦,那真是巧了,我们还真是有大缘分,正好,我们也是要去京都,不如同行。”
余锦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几颗饭粒:“你们也要去京都么,去做什么?”
苏妙曼答道:“因为最近接了一笔挺大的生意,本来说京都太远不想去的,但是这笔买卖很赚钱,而且也很重要,所以我们就一路从江南道辗转去京都,把货物在那边给接货的人。”
“这样啊。”
余锦点头,“我去京都,是去求学的,算是受到了邀请,也不知道京都那边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去,要是能够一起结伴走,倒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苏妙曼笑道:“那太好了,余锦,路上还请多加关照啊。”
张胖子鄙视道:“苏妙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把人家给吓跑了怎么办?”
两人互相瞪着眼睛。
余锦嘴里面咀嚼着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的食物,看着眼前的这个胖子,和那个有点儿黝黑的妖娆女子,微微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头,神色中有些哀伤。
他想起来,在扬州城最后离开之前,城门处,有天光悬空,树叶茂密间透下来许多如鳞片般的光华。
穿着蓝袍的姑娘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时候回来,无所谓,只要你记得,在江南道还有个灵光宗,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值得去挂念就好,其它的都是无关紧要。”
余锦点着头,转过头去,突然鼻子一酸。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姑娘在余锦转头踏足上马的时候,嘴巴开合,说了一句没有声音的话。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