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春末风景尤佳,片片翠绿与嫩红交映相连,这边有江南习俗,在春末时节,市集上热闹的集会不再名为庙会,而是被称之为“钓酒”,意为于此盛会之上,男子们都会拿着不盛酒的空壶,挂在手指上,路过集市上的铺子,无论买不买东西,那铺子主人就必须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酒给男人们倒上,无家室的闲汉子倒是喝酒作乐不亦乐乎,但有家室的便得让自己家中媳妇去铺子上逛逛,挑选一两件小玩意。
在这种莫名受到极大欢迎的习俗影响下,余锦与叶青栗一并走在集市上,也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一对年轻眷侣,只是余锦手中没有提着酒壶,无法享受那“钓酒”的乐趣,余锦甚觉可惜,想要去找个酒壶也试试,但却被叶青栗眼神给瞪得把手给一下子缩了回去。
他看着眼前叶青栗那有些认真的严肃样子,心里头不由得嘟囔道,不就是想要喝点酒么,在山上又喝不到,想要偷偷溜下山去喝酒还得冒着被责骂一顿的风险,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能不花钱又可以随意喝酒的机会,你还摆架子不让我去,人家那是媳妇管得严,你又不是我媳妇,你瞪个啥。
但心里头嘀嘀咕咕还是只敢在心里,余锦闻着酒香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欣赏着这扬州城鼎盛繁茂景象的叶青栗,低声道:“我的叶大师姐,我就喝一口,也不行么?”
“不行。”
余锦苦着脸,看到叶青栗跑到那边一个摊位上去看人家用糖水画生肖,这种小玩意儿他早在许久前就已经看腻了,都是扬州城里面的寻常手艺摊子,他没有兴趣,只得再深吸一口气,闻着这闹市上浓郁的酒香,吞了一口唾沫,略带仇视地看着那边看着糖水画生肖好像看见了什么绝世秘籍一样一脸兴奋的叶青栗,恨得牙痒痒。
这次从西峰宗转入雁翎城再到扬州城的路线,本来是余锦早在去西峰宗杀林万州前就想好的,尽管中间发生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进程还是不会变化,只是由于叶青栗来了,正好想要到扬州城来瞧瞧余锦曾经对她描述过的那般美丽风光,余锦只好带着她一同前来,扬州城毕竟是江南道屈指可数的大城,如同武道上那凤毛麟角的大宗师一样地位,见惯了灵光宗山野风景和叶家那山庄一角的叶青栗看到如此艳丽的春末扬州绝好风光,高兴得不得了,把一路过来的疲乏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余锦这一趟来扬州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先来与那破败道观里认识的小道童道个别,然后去看看宁天萧有墨这几个曾经算是故人的故人,尽管并不熟识,但自己的江湖路多多少少是受到了他们的推动,毕竟这扬州城里,与自己关系最好,犹如亲人的两个人,一个佩剑走进了江湖,一个葬在了春堤后山的墓碑下。
离开了集市,一路上,叶青栗都看上去有些兴致高昂,一点儿都没有一路行程的疲倦,步伐轻快,指着那些扬州城中可以说是独树一帜的风光名胜,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
例如。
“余锦,你看这九曲桥,明明只是弯了两弯,称之为九曲,我觉得吧,可能不是与外形有关系,说不定是天上的九曲星在这里待过?”
“看看看,余锦,你别发呆了,快过来看,这水里有锦鲤,余锦,你说锦鲤在这湖水里,没人喂食会不会死掉,我们要不要买点东西给它吃?”
一路走着说着,余锦的目光越来越无奈,最后只能看着叶青栗,问道:“我的大小姐,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先告诉我,我问完了你能不能别打我?”
“可以啊。”
于是余锦无奈问道:“叶青栗,你是不是练武把脑子给练丢了?”
然后,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破风。
叶青栗抬起一脚,直接踹在余锦的屁股上,余锦龇牙咧嘴,目光仇视看着怒意滔滔的姑娘,质问道:“说好的不打我呢?”
叶青栗却是一脸不屑:“我反悔了。”
看着叶青栗挺着胸脯一副我就是大小姐我就不讲道理有本事你打我啊的样子,余锦却直接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某个男人应该集中的地方,然后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你脑子到底长到哪里去了,但是肯定没有长到某个姑娘家该长的地方,因为……咳咳,你看起来……生长地并不如何……茁壮。”
余锦的话语有些隐晦,叶青栗一时间愣了愣,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家伙在说些什么,然后她顺着余锦的目光,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某处。
一声拳头捏紧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
“别打脸,啊啊啊,也别扭我手,不行,啊啊啊,手要断了!”
扬州风光,是一湖水接一湖水,一风光接一风光,在眼前连绵不绝,与那大楚最鼎盛的京都不同,京都的风光,听人说,是刻意为之,让京都从那帝王脚下的庄严感中稍微变得平淡温和起来,但扬州城却并非如此,江南风光是真正的江南风光,不加任何人为改变,自成一幅名画。
有文人系冠,在远处水畔,眼中瞧见水中纸舟,不止是哪家姑娘,或是哪个稚童放下,又不知这白纸轻舟,过不过得了万重山,去往那个该去的地方。
花开岸边,红得耀眼。
那边有文人念着前人诗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能不忆江南?
余锦准备带着叶青栗先去看看那个暂时由林堡家老爷子收养的小道童,叶青栗对余锦说过的那个破败道观,一老一幼很感兴趣,听说了之后非要一同前往,余锦本来是打算独身去看她,那个她眼中最亲老爷爷的离去,对于她而言是不小打击,余锦不知道小道童是否能够接受得了那么多新鲜的外人。
但叶青栗执意要去,余锦也不会拦着,这个姑娘他再清楚不过了,在灵光宗时,她都是和自己啊,段北三啊这些熟络的男弟子切磋打架,对于自己身旁的几个关系不错的女弟子都是温和得很,哪里像是对他们一样,完全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余锦侧眼看了一眼叶青栗,笑了笑。
这个姑娘,其实心里头比谁都要温柔。
当两人转过扬州城一角,走到了那边余锦熟悉的一条街道上时,角落中突然拐出几个年轻人,都是穿着粗布短衣,面上露着邪邪笑意,看着余锦身旁的叶青栗,笑得更是开心。
“喂,那边的妞,大爷几个想找你过来玩玩,赏个脸呗。”
叶青栗黑着脸,没说话。
她看了一眼余锦,面露鄙夷问道:“你以前好像也是这扬州城里的小混混吧,看来这样的勾当,你以前估计没少做吧,嗯,余锦?”
余锦却是笑着应道:“怎么可能,你好好瞧瞧,我和他们能一样么,就算不说别的,光看脸也不同,我平时都是拦着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恨不得主动过来找我,说实话,以前我最烦恼的人就是两种,一种是成天想要收我当弟子的江湖人,一种就是花痴一样缠着我的年轻姑娘。”
叶青栗嘴角颤动,问道:“你这么能吹,咋不上天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