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苏醒的心脏涌出的滚烫血液如同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山体间的缝隙,风云惊讶发现,那被血液灌满的缝隙在山体间形成了一幅立体的图形,赫然是一套动脉血管!甚至能辨认出大致的人体脉络!而血池的部位,刚好是正对心脏上方的脑部区域。池底的洞口,正在咕嘟嘟的喷着血雾,其间隐约露出些红亮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显然是有血液就要冲出来了!
“快进去!”姜菘喊了声。
“好!”风云点了点头,将衣服扒掉,只穿了条红裤衩,就准备跳入了血池当中。可是,在动作之前,他却莫名的犹豫了。
“快!”姜菘焦急的回头冲他喊道,池底的红芒就要涌出了。
一咬牙,风云纵身一跃,几乎是一瞬间,一道冲天的红芒就从池底射出,瞬间冲向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将薄雾层云撕开了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西北方千里之外的炎城炎帝大殿当中,层层原木搭建的祭台之上,一颗莹润的头骨忽然亮起了光。黑漆漆的眼眶中燃起两团熊熊的火苗,一旁日夜供奉,篆刻祭文的一十八名巫女欣喜起身,如莺般的歌喉唱着赞颂的歌谣,翩翩起舞。长明火燃烧得更加明亮,早有看守的侍卫跑去通知炎帝。寝宫当中,姜榆罔掀开黑白相间的熊皮,赤裸着身子走出宫门,一把推开前来禀报的侍卫,看向还未亮起的东方,自言自语道:“姜菘那贱婢又想搞什么?”
炎城以南五百里外轩辕之丘,一个身着冕服的男子走出石宫,看向东方,若有所思。卧在宫旁土洞中的巨大洞熊抬起脑袋,看着男子,饶是那男子身材修长,却也只和卧着的洞熊一般高矮。见男子并无所动,那洞熊张开一张巨口打了个哈欠,又低头睡去。
“国君才睡着,怎么又出来了?”一个长发及踝的女子上前为男子披上一方丝锦,温婉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忧虑,但却被她很好的掩藏了过去。搀上男子手臂,女子说道:“夜里风凉,国君还是回屋歇息吧?”
男子握了握她的手,回头叫过侍女,吩咐说道:“元妃有身孕在身,扶她回屋歇息,你们好生伺候着。”
侍女们点头应承,上前搀扶元妃,元妃担忧的看着男子,像是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和侍女们回屋去了。
男子看着东方站了一会,叫过守卫在一旁的侍卫问道:“仓颉呢?”
侍卫回道:“左史官幺子走失,他带侍卫外出找寻,昨日就出去了。”
“哦,我却忘了。”男子想了想,吩咐道:“宣力牧来见。”
不久时,精赤上身的力牧就背着长弓跑了过来,躬身说道:“国君,您找我……”
上前一步搀扶住,男子温和说道:“力牧兄怎么还是如此见外,我已经说了许多次,你长我十余岁,在私下便以兄弟相称,叫我轩辕弟便可。”
力牧很认真的摇头说道:“规矩不可废,君臣有别,国君万不可自贱……”
“又是仓颉教你的吧?”轩辕苦笑了声,又说道:“叫你来却也是为了仓颉之事,他寻子已两日未归,我实在担心。如今东方异象,恐有祸事发生,而且姜姓侯已入我有熊国境内,不日便至轩辕城,届时诸般事宜,还得仓颉在此相商。你即日率伍佰貙军出城助仓颉寻子,也好早日返回。”
“知命。”力牧躬身领命,扭头便走,不一会就听得城门开启,数百条黑影从中行出,分向四方而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夜中。
轩辕叹了口气,喃喃道:“仓颉,吾信汝,汝万不可负吾。”
东方远处云层间的缝隙在缓缓合拢,片刻间已经淡去了痕迹,启明星闪烁,天,就要亮了。
……
风云此刻的感觉就如同泡在热水中一般,但却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一团意识飘飘荡荡,悬浮在四面八方的通红中。
和第一次激活巫力不同,此刻的他能够分辨周身并不是血液的颜色,因为颜色并没有温度。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觉得有点像闭上眼睛看向太阳的那种温热。
“你,究竟是谁?”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风云虽然能够感触到四面八方,但却依旧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风云却无法回答,半晌才发出声音:“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还在寻找,你暂且叫我风云吧!”
那声音没有意外,说道:“怪不得,我曾为你演算一个大周天,却无法推测出你的来源和未来,只知道你是个无根之人,这很奇怪,你是我所见过最复杂的因果,与这世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没有一个能指向你的来历,我很好奇。”
风云不觉有些警惕了起来,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推演我的来历?”
“不必紧张。”那声音看出了风云的警惕,说道:“我与你有着非比寻常的因果,可不敢伤你性命,毕竟我人族的子孙还要你来照料。至于我,你不是猜到了么?我是伏羲,是人族的祖先。”
一点光芒亮起,随后凝聚,虚影在风云的意识前浮现,那是一个短须男子,赤裸着上身,但腰部以下却隐没在虚空中。
并没有参照物,看不出伏羲的身形大小,但风云却能与他平视。
人祖伏羲,原来是长这模样的么?很普通啊?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伏羲笑道:“怎么?以为我有多神武么?气运可不挑长相的!”
又是气运,风云看着他的虚影,问出了疑惑:“你,究竟是死是活?如果是死人的话,怎么会和我对话?”
“我死了,却也没死。”伏羲摊开双手,向风云展示着他的身躯,说道:“你知道鬼族么?我既是人祖,又是第一代鬼族,还差点成了第一代神族。啧啧,托帝俊的福,我是想死也死不了啊!对了,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像帝俊么?不,不是像……”他探上前来,伸出手拂过,笑道:“应该是他像你。”
“什么意思?”风云看着他掠过自己意识的手,严肃问道。
“我若是知道怎么会问你?”帝俊哑然失笑,他的身躯向后一躺,就靠在了虚空之中,笑道:“费尽千辛万苦唤醒我,送你来见我,你就准备和我在这聊天么?”
“当然不是。”风云说道:“我需要加入黎族,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姜菘卜算过我会挽救黎族,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挽救,但如果她的卜算结果是真的话,那我的作用应该很重要。而且我也有黎族巫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探寻的看向伏羲。
伏羲笑了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系统么?我跟你说了,我差一点成了第一代神族,对于神族的事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
“什么?!”如果风云现在有表情的话,那一定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近乎咆哮的问道:“你居然知道系统?!”
“不就是帝俊用来控制神族的那个玩意儿么?”伏羲笑道:“你既然能用神元之力,想必已经获得神位了吧?”
他居然知道!他居然知道!风云此刻思绪纷乱如麻,该死!他真的知道!可是!为什么时空线没有受到影响?还是已经产生了变化而他却不知道?他思绪不定,半晌,才一点一点开始理清思路。伏羲说系统是帝俊用来控制神族的东西,那是什么意思?帝俊和穿越者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帝俊也是穿越者,那么为什么他会不顾时空线安全,居然向土著透露系统的存在呢?
一切都疑点重重,他只觉得有无数的疑惑急需解答。整理着语言,他急切问道:“既然你知道系统,那一定知道时空线了?可是信息已经泄露,那么时空线就会受到影响啊?为什么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倒问倒我了。”伏羲想了想说道:“我倒是记得帝俊曾提起过那个什么线,当时他在地上画了这个图形。”他伸出指头来在虚空一画,一圈淡芒亮起,却是一个圆。
这又是什么意思?风云不解,但也再问不出什么,只能又问道:“你见过帝俊?他是什么样的?”
“就你这样喽!”伏羲说道:“看样子却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帝俊不像你这般咋咋呼呼的,他要更沉稳些,不,是很沉稳,怎么说呢?对了,就像他说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对了,就是这样。”
一模一样?不应该啊?难道他也是克隆人?可是当时克隆人仓库中并没有和他一样的型号啊?
实在想不通,风云又问道:“他为什么要和你接触?还和你说那些?”
伏羲说道:“我与他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而且那时候我还年幼,怎么知道原因?那时的我身携大气运却不自知,正忙着逃命,也管不了那些。记得当时人族危亡,全族只余我一人外逃,但不知为何却并未被气运遗弃,帝俊出现带我前往西南寻找娲妹。起初见到我他本说是要为我植入系统,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进行,只是带我寻到娲妹后,帮我们二人激活了巫力,随后便离开了。”
“那你又是如何变成鬼族的?”
“因为一句话呗!”伏羲随意说道。
风云问道:“什么话?”
“我第二次见帝俊的时候,正是病入膏肓之时,他只问了我一句话,愿得长生么?”伏羲眼中的苦涩一闪即逝,继而笑道:“我自然答愿意了,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风云沉默了,半晌,又问道:“那所有人死后都会像你这样么?”
伏羲又恢复了随意的样子,答道:“我也不清楚,但估计不会,因为起初那边只有我一个,之后才陆陆续续进来一些。”
风云很敏感的注意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问道:“那边?那边是哪边?”
伏羲指了指下半身,说道:“就是那边喽!鬼族并不在这世间,而是在另一个地方,有些像是毛族王官白泽没入的虚空,也像是在这世外的另一个世间。”
“你可千万别觉得那边有多好啊!”伏羲说道:“我化身鬼族已有上千年了,但这期间子孙如何呼唤我,我都无法从那空间中出来,只有这一次,才能出来半个身子与你说话。而且在那空间当中,算上我已经有了十七个鬼族,但相互间虽然知道彼此,但却根本无法见面,说话也不行,就像关在土牢当中一样,我已经有上千年没有与人说过话了,不然你以为我会陪你在这废话半天么?”
风云忽然注意到,身遭的亮光暗了许多,伏羲的虚影晃了晃,皱眉说道:“那几个孩子撑不了太久了,既然这样,那就长话短说。你,入不了黎族,这和巫力没关系,你本就不是人族一脉,没有根,如何入土繁衍?但你却与我人族气运纠缠,这也是为何我断定你与我因果相关的原因。人族气运将尽,这是我尚为人时就推演出的卦象,只是不知道是在何时。我死后在那空间中推演千年,诸般卦象却都指向你,你不仅是黎族的希望,更是人族的希望。”
伏羲的身形越来越淡,他不由得加快了语速,说道:“你记住一点,诸法由因缘而起,而人族的因缘都在你身上。所以,谁都可以死,但你不能死!你死了,人族就完了!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一切靠你自己的判断!这些话出了这里别再跟任何人提起,记住……所谓……真假……”
他的身形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最后只在虚空中留下一句话的尾音:“让姜菘那小丫头再卜一卦……”
嘭!
风云的身躯重重摔在了光洁的血池底部,却毫无知觉,如同一具死尸。池底原本汹涌的血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山体抖动,开始慢慢塌陷,姜菘一口鲜血喷出,握着巫杖勉强撑住了身形后,便是一声凄厉的狂呼:“父!你要离我们而去么?”
严丝合缝的祭台分崩离析,篆刻着祭文的石板寸寸碎裂,姜菘大哭着俯身想要将碎石合拢,但却无能为力。口鼻喷血的黎贪一把抄起风云,大步奔来喊道:“大巫奶奶快走!山要塌了!”
“走什么!人祖消逝,今后人族谁来庇护?”姜菘激动大喊。
一根石柱倒下,被黎贪一拳轰碎,朝着伏地喷血的黎破等人喊道:“快走!”
强撑起身子,黎破等人大步跑来,捞起仍然陷入疯狂的姜菘,就朝外跑去。
“族长!大巫奶奶!”黎小月焦急的在祭台外等候,瞧见黎贪等人,连忙喊道。
“快下山去!”黎贪边跑边喊道。
黎小月跳到早已警惕站立的黑白花背上,便朝山下跑去。
“哒哒!”被吵醒的小盈趴在黎小月的肩头看向黎贪背部的风云,伸手叫着,但像是还记得风云说的话,却没有动用异能。
黎贪的背后,山体在缓缓崩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