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没有惦记倪土,一位绝美的小娘却手捧着一细带血的长条丝帛,嘴里念叨着上面的文字:“倪土,大唐贞观一十三年暑月朔日生,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襁褓可辨识阴阳,垂髫婉变便能文,束发览遍五经书,骥子兰筋逈不羣,贞观二十二年探花……”
“他叫倪土?”那位面目俊美的少年,立在白雪之中,犹如玉树琼花独自绽放于暗夜那样的显眼。他那绝于俗世的俊秀颜值,配着他那冷峻且又忧伤的气质,直接俘获了这位一向性情孤傲的千金小娘的芳心。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他那美妙的歌声似在耳畔萦绕,绵绵不绝。虽然她不知道谁是林妹妹,但她觉得那位郎君唱得歌曲对象就是她。
芳心撩撩,魂牵梦萦,少女的心早已飞离这深闺,飞到那冰天雪地里去了。
此时,一老夫绕过重重帷幔,又绕过一盏香炉,撩动微烟浮动,鸟鸟婷婷绕过了满屋子的豪华红木家具,又在那些粉红色的帷幔前纤纤散开,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
老者坐在床榻前的矮凳上,望着头颅仍旧包裹着纱布的少女说到:“婉儿好些了吗?”
“婉儿好些了。孙儿不孝,让阿翁挂念了。”少女将手中的锦缎攥成一团,握在了手心里。眼神却盯着被褥上的素色花纹看,不去与老者的眼神对碰。
老者叹口气,说到:“老夫知道长孙延竖子生性骄奢纵情,又常觅花问柳,蓄姬妾歌姬其中,实为浪荡子。与婉儿绝不相配,嫁过去了,也是委屈孙儿了。只是长孙无忌权势倾野,嚣张跋扈,心胸窄小,无所不用其极。老夫不暇于此人斗,每遇朝会,老夫都绕远道避开他,可他却偏偏跟老夫提及长孙延垂涎你的美色。如若老夫不答应下来,我们上官家犹如那些柔卵,顷刻间就会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为了上官家,就只能委屈你了。”
老者说着便揩起了老泪。
少女冷笑一声说道:“我上官婉儿怎能不知家族兴亡大义?宁是那心里不从,但也不能眼看着上官家遭遇横祸,这门亲事答应下来便是了。”
老者高兴得瞬间由悲苦变为了惊喜:“能生得如此乖巧温顺的孙儿,的确是我上官仪的天地造化,可喜可贺啊!”
上官婉儿突然把话锋一转,说到:“只是孙儿方才及笄之年,对耶娘的侍奉和对阿翁的孝敬之意还未尽到完全,孙儿不求别的,只求宽限些时日,待到碧玉年华之时,再行嫁娶也不迟。”
上官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婉儿一片孝心,老夫怎能不会答应。这样甚好,甚好。”
上官仪嘱咐上官婉儿多注意休息,便满脸开心地离去,准备给长孙无忌修书一封,算是答应下这门亲事,只是要宽限些时日,让上官婉儿尽一些孝心。
这样温婉尔雅,极重孝心的小娘子谁不喜欢呢。这样的事情经过长孙无忌一番自豪地宣扬之后,上官家的美誉度将会高涨一大波。
最令上官仪高兴的是,因为这层亲事,自己家跟上官家绑在了一起,不但家族兴旺指日可待,就连日后在朝中的腰板儿也就更为挺拔直熘了。
上官婉儿却手捧那寸锦缎,陷入思索:“探花之人,总该不会十分落魄吧,倘若他日再有相见之时,不知能否生米煮成熟饭,断了长孙延的念想。”
“满城冬雪西山松,如玉孤君亦如树。情意绵连阑珊落,不知识郎在何时。”
上官婉儿将那写有倪土名字的一截锦缎放在嘴唇前深吻下去,她却不知道锦缎的下一行写的是什么字:
“家道中败,落魄为乞丐,自愿入赘崔家,嫁作碧玉年华崔紫云为小夫。永徽三年腊月因其不遵家法,更不能洁身自好,吃饭太多,柴灶之火燃烧技术差,而被崔家解除婚约,赶出家门。”
最后方还盖着一个硕大的红印子,貌似是“清河县衙官凭”的字样。
妥妥的一份卖身契。
秦岭深山内。
铁叶为龃龉,其齿一左一右,以片解木石也。今接博桑果不可缺者。这里说的便是锯子。
倪土很快便画好了一个双把锯,递给了工匠:“照此先打造一把,瞧瞧你的手艺如何。”
铁匠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本来就是修修斧子这等容易的粗浅活儿,没想到来了一个傻子,让他做一个废柴东西,真是没事儿撑的,专拿他消遣。
“要做刀便做刀,干吗要把刀刃做残废了?还带俩把的!傻子也不会用俩把儿的刀!”铁匠怒了。
倪土摇了摇头:“这不是刀,是锯子。”
“啥?锯子?没听说过!这破玩意儿能把大树给砍倒?刀斧变成这样豁牙的东西就废了,你还要更多的豁牙,这不是来祸害俺们的吗?”
面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倪土真的无语了。虽然仗着后世的学问在蒙骗大伙儿自己有多渊博,这种行为很让自己觉得无比可耻,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人总得混口饭吃,也就斗胆抄袭后世的学问了。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顶嘴,王队正看得不耐烦了,哄声呵斥道:“你俩有完没完了?别站着没事儿干放屁!老牛,你就让他跟着你去做什么锯,做不出来,就拿锤子砸死他,回去我就禀报说有野人要袭击府兵,被俺们干掉了,不脏了你的名分。”
听了王队正的话,虽然很是咋舌,但倪土还是壮了胆量跟着铁匠去制作锯子。
此时的人们制作精钢还不是那么随意,倪土也就将就着让铁匠把铁片子尽量砸得薄一些。
厚着脸皮强迫铁匠将他砸好的刀刃切出一个又一个的锯齿来。
烧好了又锻造好了,倪土又让铁匠将它放在砂石上磨出光亮来。
瞧着被破坏地惨不忍睹的刀刃,铁匠不停地叹息:“贱娃子就是个败家子,毁了上好的铁疙瘩。”
倪土之前还跟他顶嘴,后来也就懒得理他了。因为小山丘上的伙夫已经做好了饭菜,阵阵香气飘荡在空中,让倪土的肚子咕噜噜打雷了。
倪土强忍着饥饿,低声安慰着自己:“等会儿,等会儿大鱼大肉大馒头就能吃上了,准管饱!这次成功混入军伍,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且再忍一会儿,且再忍一会儿。”
倪土在工匠的眼皮子低下锯起了一个粗大的木桩,又在他长得老大的嘴巴下,很轻易地将此锯断,更在他惊讶的呆滞的目光里,扛着大锯来到了王队正面前。
“王队,你攥住另一头,咱俩合力将这棵树锯倒,那个瘦子,你来计算时辰,看需要多久才能锯倒一棵大树。”
倪土俨然成了他们的新队正,命令众人跟呵斥亲儿子一般。
王队正一脸的不屑,面对这个越俎代庖的小家伙,他很快就能将他攥于手掌,任意蹂躏了。
刚开始,王队正不能很好地操控锯,锯子没起到任何作用,也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站在一旁不停地摩拳擦掌的铁匠自告奋勇,代替了王队正。
在倪土不耐其烦地教导下,铁匠竟然渐渐掌握了这技术。
“开始计数!”当两人锯出一点白色的木屑时,倪土喊到。
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