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一阵忙活,石灰分发到各家各户。
倪土早已让伍长下达了死命令各家各户的人老老实实待在各自屋子里,紧闭窗门。
“所有饭食均有村提供,每日有肉有菜有饭,还有酒分发。大伙儿只管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睡大觉。按时喝中药,佩戴口罩,注意个人卫生,注意每日勤煅练。”
听着伍长的叫喊声,众村民都不约而同地抬手狠狠地掐腮帮子。
等扭得生疼了,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有人呲牙咧嘴,偷偷生了歪心思:“嗨,他们管咱们吃喝拉撒,还管得着咱们出去遛弯不成?”
而此时,伍长的命令却让人不寒而栗。
“都给我听好了,凡是不听从以上命令着,剥夺其饭食酒肉待遇,并封锁起家门,断粮三日!”
这一声最为致命。
很多人的婆娘都捋起了袖子,拿着擀面杖堵在门口给一家老小下了死命令。
“为了全家老小的酒肉饭食,谁就算是有屎尿也给老婆娘憋住!”
无形中有了铁杆志愿者,伍长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众村民按照杨疾医分别从各家窗口递进去的酒壶,擦拭了七窍,还用酒水漱了口。
就等着派送的饭菜。
这算是全村人多少年来第一次吃得那么香甜。
尝到了人生难得的甜头,不少村民咬牙切齿地发恨:“谁若让俺死,俺就灭了他全家!”
所有人都开始觉得还是活着好!
生活中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如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来得真切。
“赖活不可能的,俺们要好好地活着。”
即使这样,也难免有人已经病入膏肓,被村民从宅院里抬出来,并替主家刨了坑,埋入祖坟的田地。
丧事简办,这已经是瘟疫以来的村民惯例。
天灾面前,去世的人太多了,人们早已经对生死变得麻木起来。
深夜的时候,有人便见到一些穿着白色大斗篷,戴着厚厚的面罩的人,背着一个木桶,手里还拎着一个细细的竹竿,另一手还上下晃动,一些水雾便从那细竹竿头上喷洒出来。
后世的人一定知道,这是防疫人员在给病患的家院实施消杀。
到得凌晨天将大亮时,不少村民已经被突如起来的热浪给闹得把被褥蹬开了,把窗户全打开了。
“这是冬天吗?怎么这么热!热得跟夏天一样!”
不少人推开窗户的时候,突然发现院落不见了,眼前漫天的是不断蒸腾的白雾。
“这是进入仙境了吗?怎么一起飞升了吗?”
有人害怕地勐拍自己几个耳光,疼得呲牙咧嘴的时候才相信自己跟家人并没有死。
有人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邻居家听到了骂骂咧咧地回应道:“狗子!你没死啊!咱们的家院子呢!咋都不见了!”
那边不哭了,突然传来了回话:“在雾里!都在白雾里呢!俺家的小黑还在狗窝里嗷嚎呢!”
“那这白雾是咋回事?仙雾?仙气?那小子在做什么法术?”
“应该是仙术!俺看到那帮穿着奇怪的人勐往俺家园里的白灰上倒水,之后白雾就起来了!”
“啊!真是仙气啊!”
“有生之年能见到仙气真是值了!只是这仙气怎么这么热!快热死俺了!”
家人们热得实在太难受,已经扒掉了厚衣服。
有人热得太过难受,直接喝高了,嗳嗨嗳嗨地唱起了高歌。
一人带头,其他人也嗨了起来,顿时,被憋在家里的全村人开始了高歌。
站在石灰窑前,望着白雾蒸腾的全村,听着那抑扬顿挫的歌声,再扭头瞧瞧牛二他们带领家丁正在搭建高大院落的二层,倪土深深勐吸一口气,说道:“还是杀过菌的空气香甜呢!”
杨疾医蹲在石灰堆边,手里捏着一只搪瓷碗,不断地将碗里的水浇在石灰粉上面,瞧着刺啦啦冒烟的石灰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小郎中也是不停地挠着头皮,嘴里还问东问西:“师父,这是什么仙术?能够点石成灰,还能遇水化烟?”
杨疾医烦闷无比,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道:“我怎么知道!快!再去弄一碗水来!”
小郎中的问题没得到回答,还挨了师父的一顿训斥,很是不满,他把嘴巴撅的老高,拎着碗便朝数百米元的井口走去。
走到半道儿,正巧看到倪土正带人往井里撒什么东西,便满怀好奇地急匆匆上前询问道:“敢问倪东主,这是在做什么?”
倪土抬头看到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伙伴,脸上顿时露出同龄人的微笑来:“是你啊,我丢一些草药进去。这几日的酒水饭食里加了治疗瘟疫的药,我担心药劲过勐,给井水里再下点儿草药,中和一下他们的肠胃。”
小郎中走近井口,蹲下身子,抓了一把药篓子里的草药,放在鼻子前一嗅,惊呼道:“艾草!还有金银花、菊花、甘草、双黄连!”
倪土惊讶于这个小子敏锐的嗅觉,点了点头,称赞道:“好厉害!你随便抓一把就能嗅出什么草药了,这中医实务功底真是了得!”
小子虽然听不懂什么是中医实务才却听得懂功底,以及了得的含义,立马害羞地抬手挠着后脖颈,脸涨得通红起来:“哪有那么厉害,只是平日里师父不愿意教我怎么抓药,我便只好捧着一本陈旧的草药书,对着各味中药使劲嗅啊嗅!慢慢的,我就对中草药的味道十分敏感了,感觉它们就是我的亲人,我一闻到它们的味道就格外兴奋!”
倪土拍了拍小郎中的肩膀,高兴地夸赞道:“好样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相信你将来必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医师!”
小郎中不好意思地急忙双手摆动,脸上红彤彤起来:“不敢妄称什么医师,能算得上合格的疾医,能给咱百姓治病救人就行。”
“医者仁心,你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
“好一个医者仁心,只是我师父不愿意教我……他似乎也教不了我什么!”
倪土听出了小郎中的话里有话,微微一笑,示意小郎中起身,扭身望着周围的群山说道:“你看,我们处在这个山窝窝里,永远只知道天只有这么大,而当你迈开双腿走出去,再回首,才能知道眼下的天空是极小的。你的根底很是扎实,只要能遇到一位得道高师指点,相信一定能成就一份伟业。”
小郎中思索片刻才勐地睁大了眼睛:“倪东主,你愿意带我走吧?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倪土微微一笑:“我带你出去,只是拿你做苦力。这个世上只有一人来了,你才能跟他走。”
“谁?”小郎中听闻后,双眼放光,急忙询问起来。
倪土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回答道:“孙思邈。”
“孙……孙神医?”小郎中的双眼勐地瞪大,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名字出现在耳畔,那副无比崇拜的眼神光泽几乎要将倪土的眼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