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主惊心未定,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换作自己刚刚在茶棚之时又当如何,他忽然想起棠玄山刚刚一系列的举动,这才明白原来是在救他。
棚主当下感激不尽,答谢致歉。
棠玄山微微含笑,留下几枚钱币便带着棠云关离开了茶棚。
一路上棠云关反复思考,也未能参出为何父亲能先料凶之机,终于耐不住心中的疑问,问道:“爹,你到底是如何看出那人有凶兆的?”
“玄学之道贵在于灵活运用而非死搬硬套,易传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一动一静谓之阴阳,吉凶祸福往往浮现于阴阳动静之间,若能细心观察,定能洞悉天机料凶在先,倘若稍有偏差,吉凶难明,祸福难辨,纵使命入黄泉仍尚且不知,这又如何能说趋吉避凶?”
“爹说的是,是孩儿愚笨了,不知变通。”
“此人福堂气色暗惨不明犹如尘垢,命宫黑气交加有咄咄逼人之感,是主**事临身速发,所以我断此人今日定有祸事。”棠玄山一路为棠云关讲解一路往官道而去。
“就这么简单?”
“这也不是,所谓神机兆于动,我见那男人面相有凶因此在手中起了一卦,那男人不过三十左右当应坎卦,当时为未时应坤卦,上坎下坤是比卦,词曰神黯黯,意悠悠,收却线,莫下钩。这意思是说诸事应当立即停下,以免失误,后悔莫及,但比卦卦辞却是吉,元永贞,是说今天应当没有灾祸,大吉大利,也是这人今日没有灾祸能遇到我助他化险为夷。”
棠云关似有所悟,但仍旧问道:“那爹又是如何知道躲在山脚旁就能避祸呢?”
“今日酉神当首,首冲卯位,而茶棚正位于卯位,因此只要离开茶棚就能避祸。”
当下听完棠玄山分析顿时心头一震,触心大动,棠云关似是领悟了不少。
至此无话,棠云关回到府上之后便闭门不出,潜心研究玄学。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棠云关功力不断递增,开始在灵应庙镇为人指点迷津,渐渐开始有了些名气,但棠云关在棠玄山面前的训诫不敢忘,还发愿要效仿救贫先生为贫苦大众堪舆点穴,趋吉避凶,行善救人的心愿,这一愿望得到了棠玄山的积极支持,棠玄山也老怀为安,再不发愁。
这一日,棠云关外出为人看相,走后不久,棠玄山独自坐在庭院里喝茶,却见那生长正茂的紫竹却突然开花。
“竹树开花,大凶之兆!”
棠玄山眉头一皱,他忙回到书房中起了一支先天卦,顿时脸色大变,哀叹道:“时也命也,一切命数半点不由人啊。”
“老爷,门外有一男人说是来拜访老爷的,正在府门口等回话。”何枣进来通报道。
棠玄山看向那桌上摆的先天卦,摇了摇头。
“不速之客!请他进来吧。”
说这棠云关今日出去看相与往常不同,心中烦闷难顺,气燥不安,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今日突然双眼齐跳,棠云关纳闷不已。
待看完相闲下功夫之后,便在那方桌上占了一卦,当下卦一出来,棠云关顿时脸色大变,他顾不得收拾东西便急急往家返去。
“一阳居中.不能独济。群阴相比,反复见害。所为之事,多不遂心,反见惶怖,以一阳不能独济也。是坎陷之象,小人道长,奸邪并兴,家邦不宁。”棠云关一路上嘴中念叨着仍旧是刚刚占的卦象。
正因棠云关刚刚占得乃是大凶之卦,因此为怕家中有事,担忧之余匆匆往家而去。
回到府上发现大门是虚掩的,棠云关更是担忧,他推门进去喊了几声却发现无人作声应答,一片寂静,转过回廊老远却见书房门户大开,他急忙跑过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棠玄山。
“爹,爹你怎么了?”
棠玄山咽喉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溢染透了他的上衣,此刻棠玄山双眼瞪圆,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身子也开始发冷僵硬。
看到自己父亲如此惨状,棠云关顿时痛哭流涕,他内心顿时慌乱,连言语都已经支张不开。
“……”
欲言又止,哭声已经代替了他的一切悲伤语言,父亲死了。
他知道今天可能会出事,但父亲意外之死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棠云关紧紧抱住棠玄山的身体嚎啕大哭,书房里传出他的惊哭之声。
“少……少爷……快……快逃命!”
说话的是何枣,全身上下血迹遍布,两腿一拐一瘸显然是被人打断的,因为之前还是好好的,左颊上有一块很大的紫黑色淤青,右嘴角上挂着丝丝血迹,头发凌乱,全身上下都沾满了尘灰,显然是遭到了有人的袭击。
他拉起棠云关拖着右脚往府门外趔趄趄走去,口里还念着:“少爷快逃命!”
“枣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遭这样的变故?”棠云关目前只想从何枣口中问出父亲身死之因以及为何会遭受如此的变故。
何枣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拉着棠云关往外走,忽然间一个黑影瞬间闪到棠云关面前,还没看清楚便被那黑影一掌打翻在地上,忍不住一口闷血吐出。
何枣冲上去打那黑影,也是一掌被打翻在地。
这人身材中等,全身蒙面,看不清面容,但以身材来看当是个男子,刚刚击打棠云关的时候,棠云关清楚分明看到他的左手臂上纹有一只蜘蛛图案。
何枣牢牢抱住那男人大腿,撕心裂肺的吼道:“少爷,快跑!”
听到何枣如此的喊叫,棠云关这才反应过来,他抹干嘴角上的血迹站起身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保命!
他绕过回廊上的扶手径直往府门口跑去,回头见那何枣牢牢死不放手抱着那男人的大腿,那男人手掌重重击在何枣的背上,何枣满口喷血可却还死死不放抱着那男人的大腿。
棠云关眼角泪水漫流,冲出府去消失在街道上。
这一日棠府遭了血光,两人身死一人逃亡,当晚棠府意外失火燃起熊熊大火,整个棠府上下一片火海。
左右邻舍来回救火,呼声震天,唯有棠云关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他不敢现身,怕那黑衣男人躲在附近结果了他的性命,他也知道这把火不会是偶然,是毁尸灭迹,看着棠府上空火光冲天,棠云关的心中一片悲凉,他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爹,孩儿不孝,连你的尸首都不能拿回来及时安葬,你养我教我,我却未能报尽父恩,盼望来世再当你的孩儿,枣叔为了救我也命入黄泉,孩儿已经决定上山拜师修道,学成之后定为爹和枣叔报此深仇大恨,原谅孩儿不能尽了孝道。”
棠云关在角落中啼声苦说道,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以示父子恩情和何枣救命之恩。
角落里的风吹在身上十分舒适,可此刻吹在棠云关的身上有一种从心房处透出来的寒凉,父亲之死使他原本想成为一名玄学大师以及安逸的生活全部打乱,如今自身又背负血海深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棠云关又怎么能不报,唯一的线索是一名男人,左手手臂上纹有一只蜘蛛图案,但天下茫茫如何能轻易寻得。
棠云关心中想得很清楚,他只有上山修道练习道法才能为父报仇,所以当棠云关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摸拭了眼角的泪水离开这里,在离开这灵应庙镇之前他还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授他学业的清风书院的老师,安道。
当安道知道棠云关家中遭逢巨变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表示哀伤之情。
“那现在你有如何打算?”
“学生准备上山求道,修炼道法,为父报仇,因此特地深夜来道别老师,老师授学之恩云关莫不敢忘,请受学生三拜。”
当即棠云关为安道磕了三个响头,安道连忙扶起他,说道:“难为你了,老师知道你的孝心,今日你全家遭了无妄之灾,你有这样的心情旁人也能谅解,我做老师的若在劝你便是有些不通情理了,你可曾有打算前往何处他方修道?”
“学生早些年听人说过离此地南方六百里处有一道宗门户,玄天宗,弟子将前往玄天宗修道。”
“既然你已经做了打算,老师也不必再说什么,你且等一等,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过了片刻的功夫,安道手中的包袱就交到了棠云关手上,并说道:“这包袱里有你之前换洗留下来的衣服,还有十两银子作为川资,饿了包袱中有些干粮,应该可以助你到玄天宗了。包袱里还有一本书,虽然不是什么道法典籍,但练习道法闲暇之余也不要忘记了读书,也千万不要忘了圣贤的教导。”
安道说完又把一封信交到棠云关的手里,说道:“这里还有一封信,玄天宗的长老石璞与我有些交情,我在信中已经求他收留于你,你只要将这封信交给他一看便知,收好这些物什,我送你到镇上。”
棠云关看着面前的包袱,眼泛泪花,立即跪谢道:“老师恩德,学生无以为报,但愿来世鞍前马后报答老师恩德。”
“好了,我也不要你鞍前马后的,谁叫你是我的学生,我若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呢?时间急迫,赶紧上路吧。”
出了镇口,远方便是通天道路了,宽阔的官道看不见尽头,道路上的凄凉怕是只有这些外出的游儿能知晓了。
“老师就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事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但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俩师生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学生拜别恩师,但愿恩师身体康健,学生不在望老师保重。”
棠云关含泪拜别了恩师,离开了灵应庙镇,独自上路前往他的目标玄天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