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乞丐也没有动作,只是将身子稍稍移动了一个位置,小二便抓了个空。
小二见没有抓着,哪里肯甘心,抬手又去抓,竟将那老乞丐的酒葫芦抓了去。
这老乞丐见那酒葫芦被小二拿了去,连忙快速抬手伸出他那黢黑不知几时未曾洗过的手就要抓去,这小二哪里肯被他抓去,右手抡起长棍便挥向了老乞丐,老乞丐猝不及防,伸出的手被挨了棍子,立马缩了回来,悻悻看着小二。
那老乞丐的眼神分明是在讨要酒葫芦,但因为小二拿了长棍不敢去拿,要是没了长棍,还不知道谁赢谁输,竟是一脸的不服气。
小二拿着老乞丐的酒葫芦,脸上充满了自豪感,一副得意的样子。
韩振衣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棠云关拦住了,摇了摇头,示意韩振衣不要妄动,继续看下去再说。
“看你嗜酒如命,却没钱买酒,你这偷来的酒怎来安心喝得?”这小二化喜为愤,恶狠狠看着地上的老乞丐。
反手将酒口朝下,将那酒葫芦中的酒尽数倾泻在地上,老乞丐右腰处被打湿了一大片,酒也被流了一地。
老乞丐见状,眼歪嘴抽,直呼:“你这人,怎么如此浪费?哎呀,这可是美酒,好酒啊!”
下一刻,却见老乞丐已经伏在地上,伸出那与全身并不相衬的粉红的舌头,舔舐流淌在地上的酒,尽又是一脸的享受。
周遭人见了这一幕,都是纷纷笑了起来。
棠云关见老乞丐如此这般模样,竟是想起了什么,心中顿时大动,眼神之中竟是流露出一片狂喜之色,兀自自言自语:“太公八十遇文王!”
“你这老乞丐真是下贱,连地上的酒都不放过,足以见你嗜酒如命,今天乞丐,这辈子都是乞丐,好好当你的乞丐吧,你要是以后再来偷酒喝,别怪爷爷的棍子不饶你!”
小二厉言喝斥,随后带着两名壮汉就要离去,恰在此时,棠云关上前发话了。
“麻烦小二哥替我打来二两酒来,这是酒钱。”
随手递过去一碎银,这小二见了收过去,再细看却发现又是当初那人,道:“客官,要哪种酒?”
“就跟这位老人家一样。”
小二见棠云关指着地上的老乞丐,竟是怒气大动,但见棠云关以礼待之,也不好发怒,进去打酒去了。
地上的酒已经被老乞丐舔舐干净,或是渗到地下,棠云关和韩振衣顺手扶起了老乞丐。
“客官,你要的酒。”小二一脸和气,恭敬递上,与前面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棠云关接过小二的酒,递到老乞丐面前,说道:“老人家,你要的酒。”
老乞丐见酒在前,眼中大放光芒,醉道:“这酒真是给老乞丐?”
“当然。”
老乞丐闻言,脸上一片喜色,笑呵呵地接了去,大口大口酣饮。
“老人家,我们扶你回去。”
“好啊,好啊,你们两个年轻人心肠真好。”
老乞丐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只要有酒,就没有不快乐的。
随着棠云关和韩振衣扶着老乞丐回去,先前看热闹的人群也已经散去了,只留下小二,叹道:“这老乞丐还是好命,总有这种傻瓜给他买酒喝。”
三人拐过巷子,四下无人的时候,棠云关竟是跪在了老乞丐的面前,韩振衣大为震惊不解,道:“哥,你这是干什么?”
“弟子棠云关,因在下山前占得一卦,此次下山当遇贵人相助,方才见老人家已应卦象玄机,弟子虔请老人家收弟子为徒,教我道法。”棠云关诚心叩请道。
“哥,你的意思是说他就是卦象中提示的一个有水的人?”
“是。”
老乞丐闻言,竟是笑了起来,说道:“道法?你们见我这老乞丐这样子,能有什么道法?道法是什么,能吃还是能喝?”
“老人家大隐隐于野,嬉笑人间,受常人所不能受,方是高人,万请老人家收我为徒,教我道法。”
棠云关竟是直直磕头,恭请道。
老乞丐闻言,竟是再次发笑,道:“嬉笑人间这一点倒是说对了,老乞丐只要有酒就欢,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酒喝,我连亲生爹娘都敢卖,至于高人,老乞丐身材还算可以。”
老乞丐一直边喝酒边笑着打趣,看着棠云关,慢悠悠的说。
“你们两位年轻人少有的善心,老乞丐很感谢,可老乞丐确实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高人,还是去另外地方找吧,祝你们两位能够早日找到要找的高人。”
这老乞丐也不再说话,醉悠悠地喝着酒葫芦中的酒,也不知道拐进了什么地方,只是片刻功夫人就不见了。
棠云关此时也疑惑,他根据卦象提示,确认老乞丐便是卦象中提到的贵人,却没想到老乞丐一口拒绝了他。
饶是他这样的求道之心,又有几个人能够跪在一个浑身酸臭,为喝酒而敢卖爹娘的乞丐为师?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棠云关只跪拜过天地亲师,除此之外还没有跪过任何一个人,如此委屈下跪,怎能不让他羞耻,更何况虔诚请求而被拒绝,不论老乞丐会不会道法,对于棠云关而言,心里都是极为不好受的,何况还被人当面拒绝,可以说是极其尴尬。
棠云关猜不透,也想不透,时至今日,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卦象中的贵人,难道真的是缘悭一面?难道真是天道无常?
“哥,你也不必悲伤,或许是你又找错了人,我们再仔细留意一下便是了。”
棠云关点点头,站起身来,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
正当两人要准备离开之时,异变突生。
一左一右两名黑衣人从左右两边极高的墙壁上飞檐而来,一前一后竟是将他们两人断了退路。
两名黑衣人手执钢刀,寒光泠泠,棠云关从那柄钢刀中感觉到血色,更是莫名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想来这两名黑衣人是职业杀手。
“你们两个还是别走了,留下吧。”前面的一个黑衣人淡淡道。
“是那个叫木先生的派你们来的吧?”
棠云关看着前面说话的这名黑衣人,想起了那日在李家宅院夜色下刺杀的黑衣人,分明是同一批人,而且棠云关下山之后,并没有跟什么人结怨,唯一有可能结怨的就是那日夜晚黑衣人说的是奉了木先生之命而来。
棠云关倒是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幕后操控的木先生,能够启用四名职业杀手,想来也是颇有势力或是颇有财富的人,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你倒是很清楚。”黑衣人也没有否定,这句话算是回答了棠云关的问题。
“不过,我想知道,木先生为什么要派你们来杀我们?”
“哪有那么多废话,等你下去了就知道了。”黑衣人凶相毕现,杀机已露。
棠云关本想拖延时间,以方便可以周转突破出去,可没有想到对面根本不给这样的机会。
“哥,我们该怎么办?这两个人应该是职业杀手,虽说没有道法,但以他们目前的武功也足以杀掉我们了,更何况他们还有刀。”
“只能见机行事了,记住,他们一有破绽,立刻突围出去,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棠云关眼神凝重,看着前后两名黑衣人轻声道。
然而还没有等到棠云关和韩振衣商量完毕,一前一后两名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
利刃相交,寒芒乍现。
“哥,小心!”
韩振衣一把拽住棠云关的衣服,连拉带扯的拉了过来,推到墙边,随后右手握拳,直直挥向黑衣人面门,那黑衣人见状,身子立刻向后退去,韩振衣的拳头落了空。
后方黑衣人已经手持钢刀,劈头盖脸而来。
韩振衣见势,右侧身躯往右一扭,瞬间避开黑衣人的钢刀,双拳紧握,同时挥出,对面黑衣人不防竟是被打了个正着,倒飞出去。
两名黑衣人竟是再度袭来,一前一后,两柄钢刀互相交错,直刺韩振衣,瞬息之间,韩振衣的外伤已现,皮开肉绽,衣服也被刮破了不少。
棠云关现在除了五健功以及马踏飞燕之外,还不会任何的实战功法,而且五健功是导引养生之术,马踏飞燕则是用来逃命之用,根本帮不上韩振衣,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一前一后互相交攻,片刻不停,即便韩振衣武功不弱,也将难以发挥,毕竟敌方拿着钢刀,在这样前后不分破绽的情况下,韩振衣如同待宰的羔羊,只有任人宰割。
“哥,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能走一个是一个,快走!”
韩振衣大声喊道,他已经无暇顾及棠云关,此刻他正在跟黑衣人纠缠。
“不,我不走,既然你我已经结拜为兄弟,又曾发誓要祸福同受,我怎么可以就此离去,如果我棠云关命绝于此,我也认了!”
事实上棠云关并不相信自己就真的该命绝于此了,因为下山所占的卦象是大吉之卦,即便遇凶也不凶,化祸为福,遇难呈祥。
虽然现在发生的与他所想的不一样,但作为韩振衣的结拜兄弟,他也不会就此离去,毕竟韩振衣救过他不止一次两次了。
然而,韩振衣的处境已经十分凶险,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太多了,导致衣服已被钢刀刮破了大半。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快速交攻之下,韩振衣毫无还手之力,眼见紧急之下,棠云关脚下飞快,施展了马踏飞燕的第一式流云,在黑衣人钢刀下来之前,把韩振衣拖了过去才幸免刀下枉死。
黑衣人见再次落空,这次齐齐向棠云关砍来,棠云关突急之下竟是用出了五健功中的虎跃式,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棠云关也没想到居然可以在情急之下使出五健功来抵挡,可是就在棠云关惊讶的时候,另一个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次发生。
整个巷子里突然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味,越来越浓,空气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酸臭味。
巷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唱道:“老夫生来性逍遥,能将天下阴阳判。酒中杯盏有乾坤,好把天地装葫芦。”
下一刻,巷子末尾处赫然闪现出一个人来了。
这人全身穿的寒酸破烂,浑身的酒味和酸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手中的酒葫芦挂在嘴边,正大口大口地酣饮着。
正是之前的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