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枝这辈子都没见过哪一个男人能像眼前这个一样,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她心神摇曳,好几次都差点没控制住冲上去说一声“我喜欢你”。
云章,云章,多好听的名字!你再看看那个杨刚烈,也不怕太硬折断了去!
化名云章的张云自然无从知晓杨柳枝那小女儿心思,他与沐鲤师徒二人绕路走了五天的山野林地,在沐鲤的生理和心理基本都快被他这个当师父的生生折磨死的临界线上选择出山寻人烟,这不就找到了杨万程这个故意安排在距离那大土司豪宅最远位置的偏僻院落。
沐鲤还是沐鲤,不用改名,少年人此刻正在大睡特睡。自打进了院子,由张云凭着一张嘴说得原本一脸阴霾的杨万程重开笑颜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少年沐鲤就立刻申请了睡觉的权利,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大概天塌下来都不会醒的状态。
不得不说杨万程能做得了杨刚烈这位出名酷烈的大土司家的总管家,在待人接物这方面的能耐和眼力都强得不一般。张云师徒这间小楼布置清雅简洁,高三层,两层为室,三层为亭,正是张云现在观景所处。
张云自然不会像自己这个徒弟那般疲劳,他正喝着杨家从江南弄来的上好龙井,悠悠然坐在小楼之上望着山林风景出神。
零碎的记忆片断不断被组合到一起,本应该因为接近真相接近真正的自己而愉悦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像表面上那样真的云淡风清心情舒畅,张云没有深思壶中那龙井的来头,没深思任何与此地此院此院中人的相关。他有太多需要关注的事,更有着越来越浓的恐惧感需要承受和克服。
原来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开始抵触去回忆起那些最重要的人和事?
张云将壶中茶水一饮而尽,他本就不是什么醉心茶道之人,虽说精于茶道,那也不过是记忆碎片中一个细小的段落带来的一种“技能”而已。重新添水制茶,张云微微偏过头望向那个站在楼梯处只悄悄露了两只眼睛却似乎不太敢开口打招呼的少女。
“过来坐。”张云使用的是长辈口吻,眉眼间尽是温醇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这位云章先生的笑容有神奇魔力,或者也许是那长辈的语气让少女生出了些许不为人知的恼意,总之杨家最小也最出彩的少女杨柳枝不再那秀悄悄偷看,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呼出,整了整衣衫起身大步上前,不失礼数地乖巧坐在云章先生边上的空椅中。
“大哥哥。”
“叫叔叔,你跟你父亲可是平辈论交。”张云声音淡然悠远,混乱的思绪渐次收回。他能看出这小姑娘并不单纯是因为爱慕自己这身皮囊,那眼神背后肯定藏着什么请求。
“我想跟叔叔做笔生意。”一瞬间不再像一个十三岁女孩应有的姿态,这个虽然面相稚嫩却有着一双极为老练世故的眼睛。
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张云突然对这个家庭生出了一丝兴趣,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够生长出这么个十三岁就敢跟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做生意的小姑娘?
见张云没有拒绝的意思,杨柳枝微微一笑,十分老成地从怀里取出一叠纸。
“足金宝钞,这是销金府在世间明面上唯一一家银号的流通宝钞,天底下能与其相较的就只有江南苏家的万贯宝钞。这里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一共五万贯。”
张云看着那小姑娘紧紧捏着宝钞的手指,没来由笑出了声。
“杨柳枝,你想杀谁?此地土司么?为何以为我有那般能耐?或者其实你只需要一个能够生事的人,不论成败,不论生死?”张云放下了手中茶壶,仰过知躺在了那张竹椅上面,压出了一阵悦耳的吱吱响动。
杨柳枝一脸认真说道:“先生能够带着弟子出现在我家门口而不惊动任何人,就已经足够让小女子押上全部赌一回。”
张云失笑道:“原来你们知道自家被监视着?既然有意,为何不逃?看你模样,想必又是那烂俗老套的逼婚戏码。不想嫁逃了便是,那些个监视此地的只怕还没你那个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爹厉害。真要走,又有何难?”
“云章先生果然眼力不凡,小人杨万程愿半分家产赠予先生,只救先生相助除掉那杨刚烈。”说话间杨万程从无梯处纵身而上,单就这一手轻功也足够证明这位大管家确实是位武道中人。
张云似乎并没有听到杨万程的话,他只是轻轻扣着虽然放下却还握在手中的茶杯,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望向杨万程的目光很是玩味。
杨万程忽然感觉鬓角渗出汗水,原本只是拱手的他顺着双手前拱之势微微弯下腰去。
张云那只在杯沿上缓缓转动的手指忽然停住,然后慢慢松开放下。看着张云这个动作的杨氏父女同时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一个小小的瓷环飘在空中,确切地说飘在云章先生张开的左手上方,轻柔地转动着。依然停在桌面上的茶杯少了一浅浅的一层,高出来的茶水如同被无形之物包裹,并无任何溢出发散的趋势。
“你们包围了这橦小楼,十几个拿着刀的人想要以我的徒儿为质,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在顶上跟我谈生意。你们觉得我有些本事,至不济也可以用来混淆视听,误导那位大土司的方向。”
张云脸现微笑:“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过低估了眼前的人?甚至更加低估了那位大土司?”
张云语毕轻轻一挑左手食指,那只细小的瓷环瞬间炸成无数更加细小的碎片四散飞出。
“我是个纸老虎空架子,一碰就倒,你这位怎么看拉出去都足够在江湖中扬名立万的杨兄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制服我为你所用?”张云脸上的笑意渐浓,眼中的笑意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在他想事的时候来触眉头,实在是不拿来舒舒心都对不起这位杨万程的“良苦用心”啊。张云心下冷笑,身子微微一抬。
杨万程身侧有清风过,后腰藏的那柄重金求来的宝刀变成了一地碎屑。他没敢去看楼下那些家丁的状态,汗流如注的大管家现在只想吃点后悔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