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丁村长,丁安邦这才有空转过头来望着那个一直就躲在边上光明正大地盯着自己看,然后在那里明目张胆地发花痴的女人。
丁小妹倒没有在丁安邦已然转过头来之后还在那花痴不停,毕竟她也听到了刚才丁安邦的话,对于眼下的形势,腹中饱读的她想来比丁村长理解得还要深刻不少。
丁安邦没有去责备丁小妹为什么会回来,因为那原因他明白,她更清楚。丁安邦招手叫过丁小妹,拉住她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有郑否他们一起,你不在这里我反而会更放心更安全一些。”
“但我不放心呀,而且我早就打算如果不能同生一辈子,那么不如捞个死能同时。能那样的话,也算是我赚了呀。”丁小妹自然而然却又坚定异常的话轻轻触动着丁安邦心底里那最柔软的地方。表面温淳如玉的丁安邦,实际上只有丁小妹知道这个脸上始终温淳甚至可以说有些憨厚模样的俊人儿有一颗坚强甚至可以说是坚硬到难以想象的心。
也正是因为丁安邦是一个如此之坚强甚至是坚硬的人,丁小妹才会如此担心极少在人前露出内心的他的安危。她害怕自己陪着丁家村的老弱妇嬬去避难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丁安邦。所以丁小妹选择了回来,她宁可自己这一次返回变成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也不想再一个人孤独地在这世上活下去。
心底一阵柔软的丁安邦微笑着摸了摸丁小妹的头,他知道自己的心又一次被这个渔家的美人无意之意触动了。丁安邦柔声笑道:“我只是说很严重,但远远没到轻易就去拿生死论之的地步。我之命受之父母,却是在你的手中再次重生。丁安邦不是知恩不图报之辈,又怎会不去珍惜?放心吧小妹,你且跟紧了我便是,咱们给五村的父老乡亲们断后。”
丁安邦说着转回头来,向那始终直站在一旁待命的郑否安排任务。这位因为被派去探查敌情而只能从同伴口中听说了丁大哥的神奇手段,听说丁安邦是如何神奇地指挥实际上绝大多数并未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护村队成员最终成功击杀了十名倭寇。对于郑否来说,那种未能亲身参与的遗憾感觉到现在还充斥着这位改头换面之后一心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书生的心房。
所以已然对丁安邦彻底服气的郑否非但没觉得丁安邦与丁小妹那种温情有什么不好,反而因为丁小妹的坚定替丁安邦感到欣慰。
从郑否那里要了把短刀交给丁小妹佩在腰间,丁安邦领着丁小妹穿行于护村队尾部的由他那一百名追随者组成的五村军中间。他快速而准确地下达着一个个调整五个村落撤退步骤的命令,同时调集了五村之中所有可用的马匹,连续六轮用“留人替换”方法去探查水路而至的倭寇行踪。
倭寇的行进速度很快,甚至比丁安邦的预料还要快许多。很明显这些被鞑子一手养起来的“官倭”很热衷于此次在他们看来必将异常“顺畅”的劫掠行动。当这些怀揣着兴奋和欲望而来的倭寇听了那诱饵的汇报,发现在他们看来最为“贵重”的奴隶和女人这两大资源居然能够发起抵抗并且没有真正追击,大概猜到了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就一定会失去巨大收获的倭寇势必已经红了眼睛用上了全速。
听着一次次探马的汇报,分析着一点点接近的倭寇的状态。丁安邦的心渐渐收紧,这种紧张并不是单纯畏惧。丁安邦的不畏惧,是因为他知道即使五村村民将真正面对那些嗜血的疯狂的倭寇,这些对于倭寇抱有着极大仇恨的护村队成员也不会有半分后退。而丁安邦的紧张,则是因为他知道那即将到来的战斗必将是完全不同于之前“占便宜”一样的小小胜利能够比拟。在那种纯粹的血腥的厮杀之下,这些终究还是村民的普通人能支撑多久?仇恨生成的勇气又能消耗多久?能不能让所有的村民安然退进易守难攻的山谷之间然后筑起有效的防御?
丁安邦挥去脑海之中的那些疑问,再一次开始调整行动策略。更能够听从他指挥并且在这一个多月的“沙场游戏”之中得到了很好锻炼的五村军成为了断后的真正主力。调集筛选过的马匹一人一匹,训练中制成的各式兵刃人手一套,猎弓五十五把,各类箭羽超过两千支,临时由家中厚皮衣物拼凑出的甲胄和一张张坚毅中透着些许兴奋之意的脸。这就是丁安邦无心插柳之下种成的成果,一支自号“五村军”的队伍。
“记住你们的任务,且战且退,把零散的敌人引向护村队的内部,而大拨的对手则一定要尽可能用弓箭阻隔在外。对手是单体作战能力很强的倭国浪人和武士,一定不要自以为是与他们硬碰硬做一对一的战斗!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排在第二的就是完全分配给你们的任务,而排第三才是最终我们能在安全撤退进山谷的前提下杀了多少倭寇。一定要记住我平时对你说过的每一句关于作战的要求,那是你们的保命符,严格执行它们比任何别的人别的物件都要管用。”
丁安邦很严肃地下达着最后的指示,最后却忽然放松了表情真诚地说道:“你们不是军人,所以战死永远不会是最优先的选项,活下去才有希望,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活着。”
细分之后刚好每村二十人为一队的五队人马成型了一个如同口袋的队形,在五村撤退人马的最尾端紧随而动。丁安邦与本就擅骑的丁小妹一人一骑在“口袋”的底部位置,丁安邦已经可以远远看到那些离船上岸的倭寇,那些甲字下等的战马奔行的速度远远快过了五村撤退时人步行的速度。
追上是必然,余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丁安邦不会关心必然的结果,他想要的是从那些瞧上去至少已经超过了三百人的倭寇身上找出一些必然存在的偶然性。
比如那几匹夹杂在甲字下等马之中的甲字上等战马;比如那几个衣着明显光鲜,却只有腰上挎刀的倭寇;比如那些夹杂在倭寇之中的鞑子。
丁安邦突然有些想笑,因为他想不通面貌差距如此之巨大,这些想要隐于倭寇之中探查消息的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若不是战事一触即发,他可真想问上一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