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体境?”
许多名山弟子听到这三个字时先是露出了迷茫,因为这涉及到了禁忌境界,有些人是不知道的。
但知道这个境界的人,无一不神色惊恐。
“地球上居然真的存在炁体境……”有名山掌权人在喃喃,“但却是一条龙?”
这句话听来何其讽刺,人类自诩为万物主宰,却被生生遏制了进化道路,让异类先行了一步。
黄龙现世,龙吟响彻天地间。
那些不怕死的记者居然也开始怕了,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有人开始畏惧,甚至是军人与名山弟子,他们不是怕死,而是畏惧于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压制,那种感觉自心底升起,让人不敢直视。
渐渐地,有人开始绝望,歇斯底里。
数位名山掌权人皱起了眉头,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抚众人。
这时候,军方的几位将军却站了出来。
几位将军见惯了大风浪,很快恢复了平静,有人极为平淡地说道:“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种族的灭绝,如果这样的生物肆掠地球,人类终将连火种都不存……”
“如果今天我们不战而逃,逃离了这‘第一防御线’,那可能,我们就成了人类史上的罪人,懦夫。”
“这样的骂名,我自问担不起,我也相信,没人愿意去承担这样的骂名。”
那位将军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他有着一口浓重的川蜀方言,最后说道:“所以屠龙吧,各位。”
他上前几步,从一名军人手中拿过一件帮助炮弹锁定目标的设备,没有回头。
“我愿意身先士卒,好叫你们晓得,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怕死,更不怕一条长虫!”
后面几位将军同样走上前,皆是面无表情。
“我们正置身于一场伟大的变革中,而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
“无上光荣!”
……
军人不惧生死,名山亦然。
哪怕是徐云、祝言等人,此时也接过了军方设备,除了所谓的“吸铁石”外,还有类似于地雷的小型引爆装置。
祝观望着女儿,顾朝歌明明望见他的眼中有不忍,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祝言的肩,嘱咐一声小心。
徐云咧嘴笑着,道:“岳……祝叔放心,有我在,肯定护着祝言!”
祝观并未像往常一般对这个“觊觎”自己女儿的后辈赏上一拳,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其中有些许苦涩,道:“靠近黄龙必然危险重重,人各有命,顾好你自己的性命就行了。”
徐云没说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祝言倒是白了他一眼,道:“你那点微末修为,到时候不要又让我救你就不错了,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林安、恒正与梅里雪山的僧人们走在一起,此刻也都全副武装。
那些僧人一袭僧袍,腰间却系满了手榴弹,极违和,却让人伤感。
梅里雪山那位最先说“甘愿破戒”的僧人禅至合掌道:“阿弥陀佛,实在未想到,今日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谁说不是呢?”林安喃喃道,“恒正,你怕死吗?”
恒正和尚愣了一下,见连禅至都望向了自己,也合掌喧了一声佛号,然后道:“怕,谁不怕呢……”
“但我不是怕‘死’本身,只是怕听不见山上的钟声了……”
……
在这种情况下,顾朝歌也同样受到气氛感染。
有时候,恐惧会传染,但同样的,热血也会相互感染,哪怕最初只是冲动,也会让人无畏。
顾朝歌沉默了些许,接着走向祝观,道:“祝前辈,我也愿尽一份微末之力。”
祝观怔了一下,很快说道:“你……你本身不属于名山,现在恐怕也不被军方认可,你可以不去的。”
顿了一下,祝观又接着沉声道:“很危险,就算是你也会死在战场上。”
“我……”
顾朝歌的神色中,有着一丝迷茫。
一直以来,他有一个目标,回到滇南寻找父母……
但现在,他心底其实早就有些迷失了方向,除了想为父母报仇,杀了那些至善者,其余的事,好像都只是随意在做。
诸海棠呢?
真能等到她吗……
他心底也不确定,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对诸海棠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他的人生没有方向。
半晌后,顾朝歌突然挑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其实他没有多高尚的情操,更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从出生至今,过了许多年普通人的生活,日复一日。
但他的血还是热的,也想亲身经历这场伟大变革。
他面有笑意,对祝观说道:“前辈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个人民警察……”
本来啊,就该上战场的。
……
许多人前仆后继,冲向洱河。
很快地,炮火连天,整个南诏市内被炸红,洱河沿岸尽是火光。
天空中,有导弹倏然掠过,却偏离了目标,砸在了沿岸市区,顿时间街道成了火海。
“目标偏离原定方向!”山腰处,军人在大声报告。
“等!”一名军方将领沉声道,“只有等……”
消息传到前线,形势愈发严峻,炮火偏移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祝观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不好看。
“我怀疑那种异常磁场就源自于黄龙,是黄龙干扰屏蔽了所有信号,以我们目前的武器装备,很难准确定位黄龙……”
干扰武器的很可能是黄龙本身,这几乎是一种最坏的情况。
因为黄龙本身拥有智慧,它是在有思想的进行防御,干扰瞄准向它的炮弹,以特殊磁场影响,改变其轨迹,偏离预定目标。
“只有一个办法了……”几名将军目光上移,望向立身于洱河中的黄龙,提出了最后的办法。
“如果能将‘吸铁石’直接放置在龙躯上的话…….”
……
黄龙眸子下移,除却冷意,再有一丝蔑视。
它俯瞰所有人,将之视为蝼蚁。
此时,一枚导弹从天落下!
但龙尾扬起,有无形场域,气息席卷开来,导弹未到达目标点,轰然爆鸣。
“又是这样……”
在洱河两旁,有人不顾一切,冲向黄龙。
黄龙怒鸣,龙躯一震,顿时间一道道身影被震飞向四周,有人大口咳血,连站起都感到困难。
徐云也受到了影响,身子往后砸去,口中吐出淤血。
这时候,龙尾轻轻甩动,黄龙随意地一摆,却让黑龙桥坍塌,砖瓦四落,正好砸向了徐云!
就在千钧一发时,有剑锋凌厉,劈开了落石,素手伸来,一把拽住徐云。
徐云趁此时机向后掠回,转头望见祝言,骤然一笑。
“言言,我又被你救了一回......!”
祝言翻了个白眼。
旁边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却见林安与一众僧人也都赶了过来。
“徐云,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我要是祝言,就看着你死了算了!”
恒正和尚走到徐云身旁,仔细打量后道:“没事,只是受到龙鸣影响,吐了口血。”
“不过啊,徐师弟,你要是握着祝师姐的手不放,恐怕你会死在剑仙的剑下了。”恒正和尚一本正经说道。
祝言也这时才反应过来,居然被这家伙占了便宜,马上缩回了手,作势就要扬起剑。
林安啧啧道:“徐云,你可以啊,能让恒正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皆是笑起,恒正也报以微笑。
徐云遭到众人调侃,破天荒的红了脸,骂咧道:“恒正!你个不正经的和尚,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是言言为了救我,所以拉了我一把,哪里是我握着手不放!”
“你的意思是,这是祝言主动的咯?”林安眉头一挑,又挖了一个坑,将徐云埋了下去。
徐云顿感不妙,脊背升起一股凉意,转头望去,果然见祝言已经提起了剑,就差架到他脖子上了,于是马上义正言辞道:“胡说八道!”
“言言是为了救我,我这刚刚差点就被砸死了,吓了一跳,一时愣住了,哪有那么多事!”
他话音一落,瞥眼看见祝言放下了剑,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都笑,也未再调侃他了。
他们先后望向洱河,望向那条黄龙,刚才的嬉笑顿时不见,脸上全是说不清的情绪。
其实他们刚才将生死说笑,那一番嬉笑,又何尝不是为了缓解内心的情绪?
看见一个个人死在洱河旁,洱河伏尸上百……
那番话,更像是道别。
就和从前一样的谈笑。
……
“想要屠龙,还得靠军方武器……”林安缓缓道。
“刚才得到了消息……”他将黄龙可能就是异常磁场根源的消息说出,“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将设备直接放置在黄龙身上……”
“军人们……终究是普通人,想要靠近黄龙,太过于困难了。”恒正说道。
“没错。”林安点头说道,“只有名山弟子……”
“只有名山弟子可以。”徐云抬手,再提长刀,接着他的话,无一丝犹豫,甚至语气变得有几分轻松。
祝言美目有些动容,望了徐云一眼,又再回头,朝着众人道:“走吧。”
众人相视而笑,道:“好。”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徐云面色严肃,却低声小小地嘀咕了一句,自认为没被听见,依旧讨骂。
祝言偏过头,清冷容颜泛起一丝恼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云没料到说得这么小声,还是被祝言听见了,赶忙回头,紧盯着远处的黄龙,急道:“快走吧,快走吧!”
一行人啊,就这样冲着黄龙奔去,心中无畏。
……
顾朝歌也到了洱河旁,望着坍塌的黑龙桥,皱眉望向四周。
“想要接近黄龙实在过于困难……”
黄龙立身于洱河中央,四周有洱河水倒卷而去,如同水柱环绕在其身侧,成了天然的屏障。
忽然间,他眉头一挑,瞧见了不远处,徐云等人在悄然靠近,他们不知从何处找到了气垫船,或许是军方准备的,一行人就要入河,但这样接近黄龙实在太过危险了。
顾朝歌奔去,想要与他们一起,起码自身境界相比他们都要较高,能护住些人,但来不及了,眼见四艘气垫船已经相继入河。
“妈的!”
顾朝歌忍不住低骂了一句,接着就要开口喊停他们,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心生警觉,极快止步,反身倒劈一掌。
“砰!”
极清脆的一声响起,他的掌锋正好劈中某人手腕,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就在他眼前,泛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孙述?”顾朝歌先是愣住,片刻后心底泛起一股凉意,更伴随怒意。
崂山孙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偷袭于他,在背后悄然出手!
若不是他反应快,那把不凡的尖刀此刻恐怕就已经刺入了他的脊椎大骨!
“孙述!”顾朝歌怒喝,“你疯了!”
孙述咧着嘴冷笑,却不说话。
顾朝歌急退数步,与孙述拉开了一段距离,强压心头火气,冷声道:“孙道长,我顾朝歌就这么招你恨?现在黄龙肆掠,洱河上伏尸百余人,你却不管不顾,只欲先杀我而后快?”
他实在想不通,一位位名山弟子在不惜生死,这位孙道长却连一刻都放不下私怨吗?
“你必须死。”
有人说话,却不是孙述,从顾朝歌身后传来。
他心头一凛,忙侧过身子,只见梵净山僧人圆空从后面走来,眼神中见不到半点慈悲,望着他的目光极其冷冽。
两人一前一后,将他夹击在中间,显然是预谋已久。
目光来回扫过后,顾朝歌脸色沉了下去,这样熟悉的杀意,让他明白了。
“原来……你们也是潜伏在名山中的至善者!”
他曾经遇到过至善者,也是极度想杀他,那些人甚至为此放弃了原本要杀害陈放的计划。
孙述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圆空僧人同样如此,就算顾朝歌猜到了,两人也不会主动承认,不想留下任何把柄。
而顾朝歌心知肚明,他们等同于默认了,否则的话,两人听见“至善者”这三个字,起码会有疑惑才对。
他偏头望去,徐云等人已然到了洱河上,在接近冲天般的水柱了。
“……”他胸膛起伏,攥起了拳头,怒意更深了。
“我听闻你在蓉城时,曾与徐云等人有过节,出手镇压过他们,现在却在为他们担心?”孙述缓缓道,“不如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顾朝歌眸光扫向他,浑身元气轰腾。
“徐云虽然顽劣,但他总算有颗良心,不愧名山弟子之称……”
他大步踏去,逼近孙述。
“你们自称至善者,却视人类为原罪,口中的善,全是狗屁……”
“这么想杀我……”他站定在徐云身前不足一米距离,目光冷冽。
“孙述,你还是,担心你们自己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