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我们走。”华岩带着程三踏上了回乡的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叶孜墨一眼。不是因为她心中还记恨着他,而是因为她心虚到不敢看他。
这次醒来,她突然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感在涌动。之前她以为这是叶孜墨施的法术,控制了她的心智。
可一个人若真的被控制了心智,是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被控制的,而此刻的她脑袋是如此的清醒,甚至有点清醒过了头。
排除叶孜墨施法的可能,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就突然对叶孜墨产生了好感,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慌意乱。这种感觉是她和夜凌天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
她在心中一遍遍质问着自己,明明至始至终,藏在她心海深处的那个人是夜凌天,却在突然之间,又多出了一个人的影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人们鄙视的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不,不不,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更不会因为和夜凌天分开的日子太久,而将他抛之脑后,相反,她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他,只是她从未对别人说出过半字,从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罢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一痛。凌天,她多久没有见到他了,或许他早已把她忘记了,和师傅双宿双飞了吧!
也好,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一个是自己最爱的人,一个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傅,她只是希望他俩幸福,只是这样,她所有的付出都变得值得。
想到这里,她深深吁了一口气,为了证明自己的心并不虚,她挺直了腰板,抬去头毫不退缩的看向不远处的叶孜墨。
“终于想我了?”叶孜墨并未看她,却已知道了她在看他,脸上的冰块在颜沧溟离去的那刻,消融了不少,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谁?谁想你了?”华岩“刷”的一下红了脸,若不是双手还扶着程三,她早就不顾一切的飞驰而去,哪还能和这个人呆在一起片刻。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点,她的心确实虚了。
“华岩,你怎么脸红成这样了?”程三听到两人暧昧的谈话,好奇的看向华岩。
想不到她装扮成男儿身出去这些年,居然招惹了这么些桃花,而这些桃花都是些断袖之人,否则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人,真是让他活到这么大,长了不少见识。
“你,你说什么呢!我哪有脸红,我是热的,热的......”华岩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虽然迎着冷风,却突然觉得汗流浃背,呼吸急促。
叶孜墨的笑意更深了,双眸紧紧盯着华岩,似乎要将她看穿看透。
突然,他伸出手稍稍使力,华岩只觉得手中一空,程三转瞬间已出现在叶孜墨手中,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把他交给我,你也过来。”
“我?还,还是,还是不要了......”华岩急忙摇头摆手,拼尽力气朝前方飞去,却不想一个坚实的手臂从身后袭来,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华岩没有反抗,反而顺从的呆在他的臂弯中,任由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抓着程三,以极快的速度飞越天际。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柳溪村已近在眼前。可眼前的一切让华岩双眸一紧,整个人呆滞了目光。
这还是景如其名的柳溪村吗?清澈的河流从村中蜿蜒而过,绚烂的花朵朵朵绽放,拥簇着青青杨柳在清风中翩翩起舞。金秋时节,农田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肥沃的庄稼生机盎然,没有一年不是大获丰收的。
而今,同样的金秋时节,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村中的河流完全干涸见底,花朵遍地枯萎,连生命力顽强的柳树也死的死,倒的倒。庄稼地里除了焦黄的土壤,再也看不到一粒麦穗。
村落中的房屋七零八落,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而在残垣之间,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无数路过的秃鹰禽鸟正飞落在尸体上,肆无禁掸的吃食着腐臭的尸体,这里完全变成了一个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不——”从惊惧中清醒过来,华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睁开叶孜墨的束缚,朝花家疾驰而去。
很快,一块挂着红色牌匾的府邸出现在眼前,牌匾上清晰的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花府”。大门前堆积了厚厚的灰尘,显然这里很久没有清扫过了。
华岩一眼就看到两扇大门虚掩着,她不顾一切的推开门朝里面飞奔而去,边跑边大喊:“娘!娘!花颜回来了!娘!娘......”
叶孜墨也随即而至,在看到“花府”二字时,眉头微微蹙起,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疾步朝府内走去。
程三叹了一口气,也不敢走进去一看究竟,生怕万一有哪个得了瘟疫的人在府中,那他不是得不偿失了。可也不敢离这两个人太远,毕竟他们不同于普通的凡人,万一遇到什么三长两短的,他这条小命全都指望着他们了。
里面不安全,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说官兵在到搜捕,万一从别处走来一个染病之人,他的小命一样报销。他小心翼翼的推门走进去,赶紧关上了门。
就这样靠在门边东瞅瞅西望望,不再移动半分。在门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随时都有逃命的机会,毕竟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那两个人身上,也有些太过草率。
万一他俩也染了瘟疫,他程三说什么也不会为他们陪葬的,别怪他心狠,若不如此,他也活不到今日。
“娘!娘!娘......”华岩找遍了整个花府,也没看到娘亲的身影,急的她泪如泉涌,走着路浑身颤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束在头顶的发髻突然松散下来,一头乌发如瀑布般飘散而下,包裹了她大半张脸,合着她的泪水,贴在了脸颊。
她已顾不得什么男身女身,更顾不得随后而来的叶孜墨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会作何感想。她挣扎着站起来,无助的朝周围疯狂的呼喊着:“娘!娘!花颜回来了,回来了,娘,你在哪里......”
这一幕被刚走进来的叶孜墨看个清楚明白,虽然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在看到她自称花颜,乌发飘散完全一个女子的模样,还是让他的目光凝滞了片刻。
他走上前去,一把搂过华岩颤抖的身躯,用手轻轻拨开覆在她脸上的头发,心疼的说:“别急,我来看看。”
听到这句话,华岩心头猛的一震。她太紧张,太担心了,以至于连法力深厚的叶孜墨都给忘记了。
她挣开叶孜墨的怀抱,激动的握住他的手:“孜墨,求你,求你帮我找找我娘,求你......”
“别急,你且站一边。”叶孜墨示意华岩站在旁边,伸出手结出一个手印,覆在眉间,双手微微闭合。
很快,从他的眉间射出一道金光,光芒由近及远,在周围四散开来。
片刻,叶孜墨缓缓收起了法力,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笃定,可笃定之中又有些许震惊。
华岩急忙问:“如何了?”
“她不在柳溪村。”
“在......”
“在何处?”华岩悬着的心就要跳出胸腔,她第一次看到叶孜墨这样欲言又止。正是这样的欲言又止,让她知道了事情绝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而是远超想象。
“她在万妖之国,黑水城。”
“黑水城?万妖之国?”华岩突然间觉得头痛欲裂,心思恍惚。黑水城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据说那里是妖怪的国度,聚集了世间无数的妖魔鬼怪。
它随日出而消失,随日落而出现,隐没于极阴极寒之地,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着到过这个国度。若不是今日叶孜墨说出这个名字,她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
“想要找到它,需要找一个人。”
“谁?”
“颜沧溟。”
“颜沧溟?”华岩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上前一步,与叶孜墨站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再问了一次。
“是他。他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它的所在。”
“怎么会是虎子?你会不会弄错了?”华岩不可思议的摇摇头,本就心痛到抽搐,听到叶孜墨这一说,她只觉的昏天暗地,整个人支撑不住的朝叶孜墨怀中栽去。
叶孜墨顺势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脊背,满眼柔情,轻叹一声:“有些真相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救出你母亲才是主要的,其他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毕竟心只有那么一颗,装的太多,你会承受不了。”
华岩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不想听叶孜墨说出真相,因为这和他没有分毫关系。此刻,她最想的就是见到颜沧溟,亲口听他说出这一切的真相。
“我们走,去杏林村找虎子。”华岩挣开叶孜墨的怀抱,疾步朝门外而去。叶孜墨并未拦她,有些事,有些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的,这就是注定的因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