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的话语中带着对符长宁的三分鄙夷。
他自然是因着当初符长安为了符长宁的婚事奔马劳累,而符长宁却分毫不领情的事而不满。在他眼中,符长宁公主就是位天真自私的人。
符长宁却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胡乱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次我……哥哥他,还来吗?”
相比天岚国的皇帝皇后,符长宁更希望是符长安来参与她的婚事。
但是事实总是违背意愿的。魏延用无不讥讽的语调笑道,“公主,妹妹的婚事殿下参与一次就去了半条命,那一次,还不够吗?”
说罢,也不待符长宁反应,甩袖就出了议事堂。
留符长宁怔怔的在议事堂中发呆。
这一次,魏延一行虽只来了三个人,但他们带来的事情却并没有因人少而不引起重视。相反,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了建蒙国皇室,第二日符长宁想要派人去他们落脚的客栈寻他们之时,却被告知人已经被皇帝派来的牛别拉走了——说是皇帝有事要寻。
符长宁颇感到奇怪。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这几人是做什么去的了。
符长宁看着娉衣婵衣她们高捧着的公主大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陛下酉时设宴,来款待远道而来的慎敏公主。”
来的人这么说的。待瞧见符长宁怔怔的看着他身后的迤逦而来的为公主准备的仪仗,那人微微一笑,束手拢袖的又说了一句,“殿下让我带话给您,让您如常赴宴就是了。他届时会在席上同您一道,望您不要过于担忧。”
这个“殿下”,说的就是沈从景了。不想沈从景竟也在宫中发展如此之快。
“……知道了……”符长宁愣了半晌,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待我更衣。”
符长宁有许久,都不曾动用过如此庄重的公主仪仗了。好似在上一次这样认真筹备的之时,还是在她要嫁往荣国之际。可在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就像是远不可及的上一世,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建蒙送来的,是地地道道的天岚国公主行头。先是十二鸾鸣的凤鸟头面,每一只鸾凤都高昂着头,口中衔着一道沉沉垂下的黄金流苏,流苏最末端,束着均匀圆润的南海珍珠。这样十二只鸾凤在头上环形排开,四周密密的流苏也就垂了下来,遮挡住公主尊贵不可观望的容颜。凤鸟的翎羽是点翠烧蓝的手法,用的正是雀羽。这是天岚国宫中专门给贵人制作头面的师傅,最精湛拿手的手艺。凤鸟的脖颈和眼珠镶嵌着各色宝石,若是公主头稍稍一动,则将折射出颜色不同的光彩,满室的光辉华芒。
衣裳是三重衣交领襦裙,皆是宽衫大袖,长裙曳地。第一重是素色棉纱中衣,第二重是条纹满绣领缘的海蓝色广袖交领襦,第三重则是最外面的橘红色雀羽绣花棉的大襦。下面配着薄如蝉翼的灰紫色纱裙,里面衬以不同颜色的中裙。三重衣加身之后,行动之间都是迤逦摇曳,十分婀娜。
待符长宁大妆完毕,看着镜中敛眉沉目,庄严如同画壁仕女的女子,沉沉吐出一腔浊气,对四衣吩咐一句,“妆毕。”
四衣为首的婵衣扬声道,“公主妆毕!”紧接着,一贯侍婢便呈环形排开,从中间让出符长宁的一道。
恭候在符长宁门前的为首太监听了妆毕二字,深弯着腰,高声唱道。
“请公主銮驾——”
“请公主銮驾——”
“请公主銮驾——”
连唱了三遍,阖府内外皆已听闻,故跪拜叩首,“请公主銮驾——”
符长宁坐在牛车上通往建蒙国皇宫之时,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她这是……从一个牢笼中,又走向了另一个。她再不是什么“沈夫人”了,她又成为了慎敏公主,接下来,她便会是叔先王朝载入族谱的皇后。
符长宁深吸一口气,想到那个在深宫之中还不忘托人传信与自己,“我同你一道,不必担忧”的沈从景,唇畔渐渐舒展开一个笑容。
旋即敛下。
符长宁从钟鼓奏乐之声不绝的崇光殿正门缓缓行入之时,并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身份昭告建蒙国上下。她也没有想到,这号称是“接风洗尘宴”的席上,会坐着建蒙国许多官拜一品的大员,比如刚从边境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骠骑大将军聂路遥,只手遮天的太子太师穆云霆,老宰辅李春晖,以及太傅徐淮山。
符长宁眼风一扫,就不动声色的将在座之人收入眼底。随即她缓行入殿,朝上行拜礼,“慎敏见过陛下,皇后。”
在座朝臣也站起行礼,唤了一句“慎敏公主”。
座上建蒙国的皇帝,和那年轻的不可思议的皇后唤了符长宁的起。
四下入座。
皇帝微笑道,“早听闻天岚国慎敏公主仪德万方,如今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符长宁没笑,脸上绷得很紧。她目光平平朝前,定声道,“陛下谬赞了……”
皇后笑道,“之前我倒是见过公主,只那时还没想到,下次相见,竟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符长宁这时倒是露出些笑影儿,朝上颔首道,“那时实是因着身份关系,不便向皇后娘娘袒露。”
其实被欺骗的皇后这时候是不大高兴的。但当下,她如何能给人“远道而来”的一国公主没脸?不仅不能如此,因符长宁以后会是他们建蒙国的太子妃,她还得给这位“准太子妃”做脸,“无碍,我知晓公主身份庄重,不能轻易示人。”
符长宁微敛了敛下巴。
她之所以能与皇后微笑交谈,但对于男子却从不能轻易缓颜——哪怕是皇帝也不行。就是因她本不是风风光光一路嫁到了建蒙国来的,这时若不显得庄重肃穆一些,是要让人给看轻的。
皇帝也看起来很高兴,一摆手,钟鼓奏乐齐鸣,“公主已至,开宴!”
沈从景一直在上面坐着,脸上也是半笑不笑的,并没因符长宁进来而显露出其他的半分神色。他这也是要给符长宁做脸,为了显出他对慎敏公主的尊重,丝毫不能露出轻佻或是调笑神色,让座下朝臣因他的态度而轻视符长宁。
只是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今次这个收到宴席邀请之人的身份,都十分有讲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