妱衣那话说得很像是幸灾乐祸,但是她说完那话,正逢上一阵儿小风,还给她吹的不大不小的打了个哆嗦。
沈从景看了看那四个平日里身姿婀娜,现在却一个比一个穿得厚的美婢,又看着被美婢环着的那位怏怏不乐的主儿,忍不住笑她,“像个球儿。”
符长宁无不羡慕的看着沈从景还是一身单衣,只不过是外头多披了一件孔雀翎的披风,整个人还能是身量修长,玉树临风的,精神气儿极好,半分不畏寒的样子。
他怎么这么抗冻啊?
后来回到宫里,沈从景想着符长宁,于是特意从这次进献上来的皮毛料子中,选了几块上好的灰狼皮,叫人给她送了过去。灰狼皮其貌不扬,但是既能进贡入宫,自然是成色极好的。沈从景更是知道符长宁爱美,挑的尽是色泽亮丽的,里面甚至还有两张毫无瑕疵的雪银色狼皮。而且狼皮可比狐狸皮什么的保暖性要强,得到了这几张狼皮,在可给符长宁稀罕坏了。
沈从景见她喜欢,索性又叫人去收集了好看的皮毛来,其中不乏稀罕的银斑虎皮和赤狐皮。
这是后话了。
这会儿,沈从景哈哈大笑着进了屋,看着符长宁愈发恹恹的神色,越发的觉得有趣。
“哟,很少见着公主您这幅样子呢。”关上了门儿,守门儿的都是心腹,沈从景才敢这么说话。
符长宁把大氅随手递给了娉衣,然后娉衣退出去之前又拨了拨银炭炉。待门儿一关上,符长宁才舒了一口气,觉得通身开始暖和了起来。
“看你气色倒是不错,真是……”符长宁捂着手炉,酸溜溜的瞧着沈从景那张白皙红润的俏脸,“你们建蒙人真的半分都不冷的吗?”
沈从景好不容易停歇了,听她这话又大笑起来,“你可真是,你们南国女子都这么畏冷的吗?那岂不是一入了冬,就再没人出来活动了?我们可还有冬捕冬猎的活动呢。”
符长宁不满道,“我们天岚之所以被称之为‘南国’,那可是四季如春,不是你们这种土包子能想象得出的好吗?”又嘀嘀咕咕的补充了一句,“果然是还未开化的一个地方,真叫一个冷啊!——”
天岚国的人总叫建蒙国,是“未开化”的地方。
但这时候符长宁嘀嘀咕咕的说出来,沈从景却又觉得分外好笑,憋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次回来,沈从景在这陪着符长宁吃了一顿晚饭,顺路的去了“神机妙算阁”和“八风窥伺营”,看了看那些老部下们。这些人不同于后来沈从景通过各种手段而得到的部曲,这算是他一开始的阵营了。这时候大家见到沈从景,都很开心和激动。
但是沈从景现在却是不好留宿宫外了,于是天色暗了下来时,他也坐上车回宫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亲昵的摸了摸符长宁冻得通红的耳朵尖儿,笑着说了一句,“放心,我没忘和你约的什么呢。”
讨、讨厌……
符长宁一把拍掉他的手,瞪他,“这时候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什么?”
“嗯?有什么“好风景”需要煞的啊?”
符长宁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沈从景放肆的笑声。
那次以后,两个人好像就恢复到之前的情况,很少见面了。但是其实符长宁一刻都没有停止动作。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建蒙国与荣国两兵相交,赢的很著名的一场捷战,就是在建蒙国冬天进行的。他们利用地势的严寒,在当时托耗死了不少荣国的兵。这让荣国损失惨重,祁烈非常震怒。
所以她在细细的回想,那次战役,祁烈最后到底是怎么扳回一局的呢?
符长宁上一世接触这些的机会真是不多,所以任她如何回想,竟都回忆不起来了。
这不禁让她有些泄气。
转眼过去了几日,符长宁还在“冬眠”的倦怠期的时候,却突然有几个装扮不似本地的人来沈府找人,竟还说要找他们小主子。这几人文质彬彬的,走路却轻手轻脚,看起来很有几分功夫。
刘大他们不知道这几个人是要来做什么的,但看这几人通身气度,不像是普通人,也是不敢擅自开罪了——尤其是沈从景做上皇子之后,刘大他们愈发不知道如何自处。于是只好叫人来禀明符长宁。
“说是自称姓魏的,领头那人叫魏延,也不知夫人认不认识。”
嬛衣听了“魏延”二字,几是立时就瞪大了眼睛,但却在来禀报那人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收敛了神色。嬛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我会询问夫人的。”就匆匆进了后宅。
魏延!竟是魏延!嬛衣心中掀起滔天骇浪,足下更是片刻也不敢停留的就朝屋子里面走。
“公主!”嬛衣脚步有些忙乱,进来就是一福下去,“陛下和皇后娘娘,找来了!”
只有在嬛衣他们心中慌乱的时候才会错口叫出“公主”二字,那厢符长宁正抱着个暖炉在偎榻上看沈从景的信件,听到她叫“公主”,已有些不满的蹙眉要斥,不想后一句话给符长宁吓得暖炉都失手脱掉了地上。
“咣当”一声纯铜着地的响声,给屋子里几个丫头都吓得放下手中活计,跪了下来。
符长宁转眼就已经恢复了神色。她轻声告诉跪的最近的婵衣,“去将暖炉拾了擦擦灰,换一个烫花纹儿的吧,不容易脱手些。”
“是。”婵衣应了一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符长宁转而对嬛衣说道,“除了魏延,还有谁跟着来了?”
“听说还有三人。”
“哦,我知道了……”还有三人,以魏延为首,那必是没有他了……符长宁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个“他”,也非是什么别人,正是上一世死在符长宁眼前,被祁烈一剑当胸的亲兄长,符长安。
祁烈当时还说什么了?哦,“阿宁你可看见了?这是你的亲哥哥。你上次不是抱怨他给你送来的东西太多的吗?嗯,这以后,他再也不能给你送东西了……”
想到这里,符长宁的心口就是一窒——
祁烈!
祁烈!
总是再过多少年,符长宁也一定不会忘记那日之痛的。
其实符长宁和她哥哥的关系,已经僵持很久了。
要说儿时的符长宁,对符长安那真是百依百顺,万般依赖,在小公主的眼里,就是父皇母后都得靠边儿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