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妃们勾心斗角,幸而也有那么几个女子能给善擅生下孩子——虽说她们自己兴许也未必乐意吧,毕竟除了大妃以外,其他姬妾要生下了孩子,是都要给“去母留子”的,谁乐意啊?
——话题说远了。
方才所说,男嗣除了成德是个不知名的姬妾所生,那名姬妾在生下成德以后就被秘密处死了,其他的,像是善擅生前最为倚重的他的大儿子克德、在善擅死后不知所踪的二儿子巴努,都是善擅的大妃们所出。并且在之前深受善擅宠爱的大女儿昌荣公主库库齐儿,也是善擅的大妃之一所生。善擅的三个妻子在给他诞下皇嗣以后,好好儿的享受了那么远一段儿在中原叫做“皇太后”的生活,但是噩运也来得很快,先是额依钟大妃病死,接着在善擅死的那一天,阿伊大妃也暴亡了。最终在克德死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就是仅剩下的布达泰大妃,也没活过第二天,跟着死了。
而在成德真正自立为王,建立了大重国以后,胡族的领导人也由“汗王”摇身一变,变作了皇帝,他才真正的改革了制度——皇帝的皇后,也就是可敦大妃,是只能有一个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从小受够了来自身份尊贵的大妃的欺压。
除了唯一的一个“正宫皇后”,可敦大妃,其余的夫人姬妾们,倒是可以有许多。
然而他改革的只有与皇帝地位等同的可敦大妃而已,像是民间的人,依旧是遵从以前的风俗,多妻多妾的。
如果宜荣公主嫁给了别人,那也是个别人的“多妻”之一,而并非是唯一,那么这桩生意好像就不是那么值当了。若是察克力有点脑子都该知道,这会儿,只有让宜荣公主早早的嫁给成德,占据了四夫人其中之一,才有可能铸金人,做皇后。而就算是铸造金人失败了,最多也不过就是地位最尊崇的夫人,后宫里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更况且,万一宜荣公主铸造金人成功了,做了大重国“开国以后”第一任的皇后,对于宜荣公主所在的桥日坦巴依部落族,那是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不说远的,单就说当初出了两名大妃的科克加尔勒部落,是多么的荣光和有权利。若是靠女人真的无法“上位”,那么科克加尔勒部落也就不会在成德自立为王以后,又想尽办法塞给了成德一个自己部落的女子了。所以,给成德当皇后这么好的买卖,哪怕是其中有些风险呢,但是不想承担风险就成功的人是傻蛋,这点道理符长宁都知道,怎么看,科克加尔勒部落的人也不像是头脑不灵光的傻子呀。
符长宁十分的不理解。
符长宁还是觉得,自己若是想要伺机从这个破地方逃回建蒙国,除了要联系建蒙国那边儿的人以外,还要多多了解一些这里的一些事情,譬如三大部落,譬如这些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缘由。符长宁是个想到就要去做的人,于是她这会儿是半点不耽误的就给婵衣使了一个颜色,叫婵衣回去给她打听打听。她稍稍探了探头,见那边兄妹俩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赛场上的击鞠赛都快要比完了以后,符长宁轻手轻脚的转了个身,重新朝高台之上走去。
她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笑眯眯归来的成德,成德显然是看到了孤身一人回来的符长宁,于是停下了冲她笑道,“你去了哪里?”
符长宁脚步都没停,越过成德就朝台子上面走,“更衣。”
这么说着,已经到了座位上。符长宁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淹留和子衿,没吭声,径直就坐下了。
汉人向来用词隐晦,这一句“更衣”包含的意思很多,譬如大小解、譬如洗手、譬如真的更换衣服。然而胡族人就开放粗犷的多,什么“更衣”不“更衣”的,成德是慕汉人文化,他也明白汉人的文化博大精深,从这一句“更衣”里头就能够看出来。然而淹留他们可不知道,一个“更衣”还有这许多讲究,淹留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符长宁好几眼,也没看出来符长宁到底换了哪一处的衣裳。但是女人家的事情,他哪好意思问?于是就那么憋憋屈屈的站着,好像很不理解一般。
符长宁瞧见了,简直懒得搭理这“不开化的蛮夷”。
不过符长宁就这么一会儿没回来,她倒是发现,宝和身边儿又坐了几个女子。眉眼秾丽,穿着在胡族这里倒也算是讲究。她们见了成德过来,忙起身见礼,莺啼燕呖的十分热闹。
成德也就是点了点头,就落座到了符长宁身边。至于那些个女子,符长宁看了一眼,就索然无味的转过头不再去看了。她们大概,不是成德后妃,就是哪个部落地位颇高的人的妻妾吧。
左右都与她无干。
两场击鞠赛过后,今天的项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成德在上面与底下人说了几句什么,底下人哄然开始笑嚷起来,好似在庆祝这一次的击鞠大赛开幕十分成功一样。这个时候,从击鞠赛场两旁各走出一列穿着妖娆的女子,看起来就像是进献给沈从景那一堆女侍一样,穿着收脚口的袴,不着围裳,脚踩银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紧接着,奏乐声起,竟是在这青天白日的,就开始挑起了舞。
符长宁看得一怔,接着低下眼帘,心里头道了一句,果然是不开化的蛮夷……
她只觉得她这句话今日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这边儿载歌载舞,高台之上的人也是满面喜色,也就只有一个符长宁坐在当中,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了。
成德也没工夫去管她,他们正如符长宁所想,正在庆祝这一届的击鞠大赛开幕成功——虽然,也基本没有不成功的,在符长宁看来,不就是两场击鞠么,总得有个输赢,成不成功什么的,还能怎么看啊。
耳旁充斥着热烈的欢呼声和乐器声——他们胡族人的乐器也与汉族不同。符长宁做得高,远远望到底下,瞧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自然也是不会去仔细分辨他们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乐器的。
符长宁觉得她快要被他们吵死了,她趁人没看见,偷偷的白了一眼成德,然后皱着眉头对子衿说道,“陪我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