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帔香殿怎么了?”
听是帔香殿,符长宁因方睡醒,头脑并不是很清楚,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妙美人在闹?”
——她听见了其中夹杂着女子的尖哭声。
婵衣蹙着眉头摇了摇头,然后咬着唇,犹豫的说道,“是瑜美人……”
瑜美人。
“瑜美人不是侍寝?”符长宁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事儿?陛下呢?陛下可无事?”
婵衣摇了摇头,说道,“主子别慌,不是大事儿。是陛下,陛下方才怒气冲冲的从帔香殿出了来,然后里头就、就传了太医,说是、说是……”顿了一顿,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说是……瑜美人落胎了……”
婵衣那一句话倒是让符长宁吓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继而面色逐渐不好了起来。符长宁挥了挥手,对婵衣吩咐,“陛下今儿个在凤鸣宫过的夜,至于说瑜美人……瑜美人福薄,找个太医给她开些药房好生调理调理就是了,明儿个清早再要去派人将瑜美人宫里头宫婢太监都拖去暴室处置了,重新分配给瑜美人一些合用的——地上有水都不知道看护好她们的小主吗?也叮嘱瑜美人下次小心些,毕竟事关皇嗣,怎么可以如此鲁莽行事。”
一番话,彻底定下了瑜美人这件事的缘由。
婵衣也不闲诧异,她平静的点了点头,应道,“是。”又关切符长宁,“时候还早呢,娘娘歇下睡了吧?”
符长宁点了点头,靠回了床榻上,“灭了烛火吧。”
“是。”婵衣细声应了,便退步而去。
符长宁躺下去的时候,还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天子临幸妃嫔,将妃嫔的肚子给搞没了,这若是传出去,脸面还要不要了?幸而也是夜半呢,落胎的也不过是个家世不显的美人而已,倒是都还好说一些。
符长宁迷迷糊糊的想着,又因着这会儿实在是人最困乏的时间,倒是不知不觉得就睡了过去。
果然第二日,瑜美人夜半落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六宫。沈从景第二日是从凤鸣宫出来的,大家见了,又听闻一大清早皇后就派去帔香殿处置人的人手,都纷纷带着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
其实宫妃私底下也都流传着“昨儿个不是瑜美人侍寝吗?怎么皇帝反倒是去了皇后宫里?”这样的困惑谣言,聪明一些的,也猜到了这件事,但是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这么尴尬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说出去?那不是招惹皇帝厌烦吗?故而察觉的,倒也真是不敢明面儿上说出来,于是大家在定省的时候,居然维持着诡异的和谐——有些人是真不知道,有些人是知道了不愿意表露罢了。
于是关于瑜美人夜半落胎,倒是阖宫上下统一了口径,那就是瑜美人宫里头的丫鬟洒扫不用心,地上有一滩水叫瑜美人不小心踩了上去,继而滑到了,滑到以后身子底下落红,才发现瑜美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第二天清早符皇后就叫人将瑜美人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尽数拉出去,去了暴室,这么大的手笔,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沈从景是那天凌晨悄没声息的去的凤鸣宫,在看到符长宁迷迷糊糊的一双眼的时候,沈从景罕有的竟流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符长宁看了不免就想要逗他,“哟,陛下怎么来了?”
沈从景摸了摸衣摆下头的穗子,脸上是悻悻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她怀了孕……”
符长宁一边叫人给她穿衣服,一边笑道,“你自然是不知道。那个瑜美人也是个糊涂的,不过好在你溜得快,倒是不至于传出去。”
沈从景点了点头,神色里不知怎的还是带了一些懊恼和不开心。符长宁见了,笑着摇了摇头,不去理他了。
这种事儿,真是谁说谁脑子有病。
不过也不知道是沈从景是不是真的一想起来那件事就觉得颜面无存,反正沈从景和符长宁这件事情掩盖的是真的好,时候工作做的极到位,瑜美人落胎后帝后二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还因这个皇后迁怒帔香殿和辉堂的所有丫鬟太监——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要叫那夜所有看到沈从景之人都“闭口”罢了。皇帝也是对瑜美人关怀备至,连着好几日都去看她。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日,和辉堂里头就传出了置盏落地而碎的响声,然后,大家就都看到了皇帝陛下怒气冲冲拂袖离去。再接着,和辉堂的那位落了胎的瑜美人就被下旨贬为了常在。
谁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于是瑜美人在大家眼里,在她脚滑失去了一个孩子以后,又是不知道因为何事而触怒龙颜,就这么突然“莫名其妙”的突然失宠,还被贬成了最末一等的宫妃了——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沈从景一看到瑜美人就想起来自己那晚上做的蠢事,恼羞成怒,牵连迁怒罢了。
于是,不明真相的大家于是都纷纷感叹,真是时运不济、风水轮流转,以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等到这些事情都落幕的时候,已经开了春。
竹书那边竟也传来了“好消息”。
那日竹书匆匆进来,一进来,就对符长宁说了一句,“是嘉妃!”
符长宁眉头一蹙。
竹书连忙跪下,将桐乡遭到贬斥的事情本末说了出来。
原是这样的。
连续几日,竹书都去浣衣局找桐乡,又借由凤鸣宫的名义,很叫那些浣衣局的人不敢再欺负桐乡了。又加之竹书对她温柔有加,十分体贴,常常给她带一些好东西去,也不曾逼问桐乡之前的事情,桐乡倒是渐渐地对竹书放下了心防。
然后这一日,竹书就终于将桐乡嘴里的话儿给套了出来。
桐乡之所以被嘉妃赶出了品贤殿,原竟是因为嘉妃的大丫鬟妙君,怀疑桐乡偷盗了嘉妃的一对玉镯子,上报给了嘉妃以后,嘉妃不问缘由就将桐乡杖责三十,给扔去了浣衣局。
竹书听到说“不问缘由,杖责三十”的时候,不由得微微露出讶异神色。她问那桐乡,“嘉妃不似那般冷漠无情之人,更何况……”更何况桐乡曾经伺候过皇太后呢?
桐乡摇了摇头,低垂着头,眼里似有不堪回忆的泪光,“可、可我并没有偷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