妱衣和嬛衣将那小太监给拦住以后,符长宁这才停下了脚步,淡淡的瞧着他,
小康子可给符长宁这么样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符长宁久居高位,早已练就了一身的不动声色就能杀人无形的本事,这会儿眉梢儿不动,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淡淡的瞧向了他,直给小康子吓得就拦路跪在了符长宁前头,“回、回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会儿,符长宁还有个什么不懂的?
她问了一句,“你师父呢?”
“奴婢师父——”
符长宁淡淡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师父既在里头伺候着,就不该出什么让人见不得的事情!”说罢,一把拂开了小康子,就推门进了大殿里。
事情也就是赶得这么巧,符长宁甫一进去,就看见了一身玉色软缎衣裳的那么斜靠在榻座上,长发如墨的挽在脑后,一副颇为闲适的家常打扮。他面前正跪着个女子,他则是半弯着腰探出去,伸出手去勾女子的下巴。
旁边束手侍立的福禄禧本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在那儿站着,比谁都灵醒着。这会儿乍一见到外头阳光大泄,是符皇后推门而入,一旁跟着个苦哈哈的小康子,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皇——”
皇什么?符长宁一个眼风就杀了过去,止住了福禄禧的话。
沈从景一个哆嗦,将手收了回来。
“阿宁?”他收回了手,直了身子站了起来,脸上犹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尴尬之色,神色倒似是没什么心虚,反倒是光明磊落的当着面儿就笑问了一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符长宁没回话。她低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只有一个背影,这会儿,人娇娇弱弱的委顿在地的跪着,发髻没有像是普通宫妃一样高晚起来,反倒是在脑后编成了一股子辫子。那辫子像是蝎子的尾巴一样,从头上开始盘起,一直蜿蜒到了她婀娜的腰肢下面。女子穿着一身淡薄如雾的衫裙,颜色清浅的纱衫外头,隐约可以透出里面一抹艳丽的瑰色滚金的主腰来。那样看似穿的严严整整,却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抹艳色风流的模样,单就这样来看,就并非是普通女子。
又或者说,并非是汉人女子。
这会儿,听见人说符长宁进来了,她也并没有先给人请安问好,反倒是不紧不慢的回了身,似是惊诧一般的问了一句,“她是谁?”
声音清澈,如幽泉空谷。
符长宁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沈从景听了那女子的话,竟罕见的没有斥责她,反倒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这是皇后,你该对她行礼的。”
那女子这才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顺势就那么跪拜在地,“娜仁问您大安。”
娜仁,哦,这位是娜仁公主。
符长宁不动声色的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
这个娜仁公主,果然不像是胡族女子,甚至是如果她不说,符长宁都不会将她归于胡族人的血统里。这位“娜仁公主”,发髻乌黑,身姿娇小窈窕,只是眼瞳的颜色较之常人比起来,过于浅淡了,带着一丝褐绿色。阳光那么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儿过去,那瞳仁就会显出一丝丝的妖异来。
——倒是,奇妙得很。
这个娜仁公主生的的确是美,鼻骨极挺俏,是从山根开始就一路拔高的,而并非像是汉人女子一样,中间还有一度柔润俏丽的弧。她这鼻形,反倒是有些锋利了她的面貌。
而她其他的部位,除却那双妖异过人的眼睛,却都又与汉女无异了。符长宁看着她红润的樱唇和柔嫩的面颊,微微蹙了蹙眉,抬头却问沈从景,“陛下将娜仁公主的分位安置好了吗?”
沈从景微微一愣,旋即回答说,“后宫之事,阿宁——”
“还是陛下拟封赏吧。毕竟是这么一个身份,我若说得多少了,都不合适。”符长宁当着人的面儿,倒是意外的坦白。这很让娜仁公主感觉到出乎意料。
沈从景被打断了话,也不很恼,只走过去牵了符长宁的手,笑道,“那就封是嫔吧。”
符长宁不动声色的将手抽离出来,“听凭陛下的。”
沈从景“唔”了一声。
符长宁于是吩咐一旁的人,“傻站着做什么?没听见陛下的封赏吗?通达六宫吧,娜仁公主以后就是陛下的——”
“仁嫔吧。”符长宁微微笑道。
沈从景一愣,便笑说,“听皇后的。”
底下跪着的娜仁公主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一紧,旋即松开,娇声曼唱道,“谢陛下、皇后娘娘封赏。”
沈从景点点头,看着娜仁公主,说了一句,“还空着的几个宫你挑选好了,回说给皇后,叫皇后派人帮你入住进去。”
娜仁公主这才带了些笑意,笑盈盈的回说道,“是。”
符长宁淡淡瞧着。
“你下去吧。”沈从景摆摆手,将人赶走。
娜仁公主含着笑的告退了。
符长宁看着娜仁公主离去的身姿——她不知道身上用了什么香,味道倒是中原里没有的奇特,像是一层薄薄的麝香里夹杂着竹笋的清味儿,但闻得多了,却反倒是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妖娆。
“阿宁来找我是什么事?”沈从景转过身走到座椅旁边坐下,笑着问了一句。
符长宁没动地方,她甚至就像是没听见沈从景说话一样,就那么瞧着殿门口儿的方向愣了老半天,才问说一句,“你以前识得仁嫔?”
沈从景也不知是反应“仁嫔”还是反应符长宁问的那句话,总之是愣了好一阵儿,才回说道,“怎么有此一问?”
符长宁摇摇头,也走过去,却在他对面儿落了座,“你不识得?那你又因何对她如此熟稔?”
沈从景皱眉说道,“我何时对她熟稔了?”
符长宁抬眼瞧着他,“不是那猎户之女?”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别人都听不懂,但沈从景哪有听不懂的道理?他登时就是面色一变——福禄禧等人见势不妙,早就轻手轻脚的关闭好门窗就带人出去了,因此沈从景这会儿说话,倒是没有什么顾忌。沈从景皱眉问说,“你从哪里听来的?——你派人去查我吗?”
符长宁凉凉笑道,“不做亏心事,何来惧怕之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