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哪怕是古之名将,也曾经在战场上发生意外,遭遇惨败。
而且,他们几乎都“忘了”,现在的大凉王朝已经经不起那种损兵折将的意外了。
他们每一战,都要全力争胜,而且争取最大的战果,不断削弱岳虎军的力量。
但,在每一战之前,都要仔细思量,耐心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如此才能真正长胜不败。
霍思安作为刚刚投降的降将,在大帐之末并没有发表意见,不过却也能听到项阳的布置以及针对手下将领不同态度的判断与反驳。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通过项阳的话语,不断地吸取着真正的名将对于战场指挥的判断能力,提升着自己的水准,完善着自己的思路风格。
同时,他也开始明白,自己败于陛下之手,不冤!
陛下就如同一名天生的将领,精准地判断着战场局势,从中选择最优解,带领着手下大军避开可能的风险,而又把握着岳虎军露出的任何大的破绽。
在接连的两场大胜之后,项阳下令改变军队策略。
他手下的主力大军再次隐于暗处,避免暴露自己,在外,只下令由一千余玄甲军来回行动,吸引敌人的注意。
许多将领对于这种安排心中不解。
明明他们隐藏的主力已经出击过了,那些逃命逃入各军之中,必定会让岳虎军各部知道战场上有他们这只潜伏的猛虎存在,那还隐藏自己有何作用呢?
然而,很快他们就明白,当暴露自己的“存在”之后,不出击,其实比出击有更大的作用。
所有的岳虎军都变得谨慎起来,他们一边继续支援行军,一边派出大量的探子,想要知道那支神秘的大军,是否就游荡在他们周围,准备对他们发起致命的突袭。
即使许多岳虎军的将领心里清楚,大凉军兵力有限。
他们的伏兵如果集中对某一支援军发起全力进攻,的确能快速将之击败,但是却绝不可能同时对多支援军进行伏击作战。
若是他们能统一想法,广派探子之余,依然全力进行支援行军,那么在牺牲一支援军的情况下,还是能及时赶到,甚至有可能将这支伏兵也牵制在战场上让其无法脱离,等其他的援军赶到,进行合围。
但是,谁也不肯让自己统领的军队成为那只“诱饵”,成全其他将领的大功。
再说了,之前的军议会议上,主帅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大凉军潜过封锁线的军队只有六千么?
为什么又冒出来的大军,数量更多战力更强?甚至还有一千多的玄甲骑兵!
即使这么多的军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过来,谁敢保证没有第三支潜伏的伏军?
而项阳故意让一千玄甲骑兵在战场上来回纵横,故意暴露他们的所在,也使得各军主将疑神疑鬼。
或许有些将领能猜到,这支玄甲骑兵可能是大凉军的疑兵之计,但是现在战场气氛非常诡异,所有的将领不可能把视线从这支肆无忌惮的骑兵身上移开。
离得他们较近的大军,会认为这支骑兵是配合大凉军主力作战,他们既然离得这么近,那么大凉
军那支神秘的主力必定不远。
而离得玄甲骑兵较远的大军,也觉得这必定是大凉军的疑兵之计。
他们故意让比较显眼的骑兵暴露出来,让他们觉得大凉军主力尚远,放松警惕,然而真正的主力说不定已经潜到近处,等待他们轻率进军之后再行突袭!
因为项阳的用兵,以及敌后小队突然活跃,遮蔽了许多的战场信息,伏击他们的探马侦骑。
明明是处于岳虎军的腹心之地作战,但是岳虎军的将领反而像是睁眼瞎子般,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
实际的情况更加糟糕,因为他们第一支援军的位置和路线,都由各地偷偷观察他们的敌后小队甚至是心向大凉的普通村民们向上报告,快速传到了项阳的手中。
虽然因为这时候的通讯手段,这些消息有很多是滞后的,还需要将领们凭着经验进行推演才能得到“实时”的军情。
但,这已经是对大凉军单方面透明的“不公平”战场。
项阳的“百姓战争的汪洋大海”已经发挥出无形却惊人的威力了!
因为这种种的侧面因素,所有援军对于西大营的支援全部晚了。
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其实项阳与隐伏起来的主力大军,此时正在离西大营不远处的高处远眺着整个战场。
“呵呵,从此战就能看出来,岳虎军即使还占有兵力的优势,但在心态上,他们已经自居劣势了,否则断不可能连一支援军都无法及时赶到。”
项阳问道:“离此最近的岳虎军在什么位置了?”
“回陛下,还有二十余里,以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最快也要四个时辰才能赶到,而且他们的体力根本就不足以立即投入战场之中。”
“只不过,离这边越近,敌人多股援军间的距离也越小,我们没法趁机再行突袭了。”
霍飞勇更加佩服起项阳的先见之明,提前收兵,没有贪图进攻。
项阳点了点头:“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大意,让大军加紧收拢战利品,我们要早些撤走,给敌人留一座空营。”
“然后……咦?那边是什么?”
众将顺着项阳的手看过去,猛然发现,从极西的方向,隐约间竟然看到一支骑兵正在接近之中。
那支骑兵并没有全力行军,不过因为战马的速度优势,接近的速度依然不可轻忽。
关键是,以他们对于岳虎军的情报掌握,从这里更往西,已经没有他们的军队才对!
岳虎大军的布置,就是沿着二十座大营的一字长蛇阵展开的。
既然这一处大营是最靠西方的大营,那更西边的军队将成为没有依靠的浮木,岳虎军的将领不会犯这种失误。
那么……
一个念头开始在项阳等人的脑海中浮现。
“难道这是西凉的骑兵?”
“很有这种可能性!”
即使以岳虎军的数量之多,兵力之盛,现在又几乎完全掌握了关中,他麾下的纯骑兵部队也不多。
但西凉之地就不同了,那里是连片的草原与荒漠,骑兵可以发挥巨大的战场作用,而且那里的草原也可以大量地培育出
优良战马。
所以自古西凉之地皆以骑兵为主。
想到这里,许多将领如临大敌。
要知道,西凉之地也早已不服王化。
在那里的各郡府,早就成为了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了,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如果按脱离中央王朝的控制来计算,西凉的几个大军阀,才是大凉王朝最早的“叛军”。
所以,如果这支骑兵真的是西凉之军,那么对于大凉军,恐怕绝不会是“友军”。
项阳却摆了摆手:“大军摆开阵势,向他们宣告我军在此,但不必过于紧张。”
“西凉骑兵虽然有名,但是凉州之地向来贫困,当地各郡互相间隔极远,根本无法统合成一股势力,只能分成不同的诸侯相互混战。”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支军队不是来自安定郡就是金城郡!都不足以对我军造成太大的威胁。”
众将闻言,渐渐放心,各自指挥本部人马开始摆开阵势,避免这支骑兵进行偷袭。
果然,看到他们的军队杀出,从西方奔过来的骑兵立即停止了步伐,而且项阳等人从高处看得真切,这支骑兵的数量并不多,根本不足以正面冲击他们的大军。
两军对峙了极少的时间,对方骑兵竟然主动绕开。
不过他们并没有退回西方,而是分成两部,一路向南一路向北靠向渭水。
项阳将敌军的所有动向都看在眼内,微微叹道:“关中的变数又多了呀。”
易秋娴不解地道:“陛下何出此言,岳虎虽然内部问题重重,但是他到底在名义上控制了整个关中,在势力上非常强大,凉州单独一郡之力,恐怕还不敢跑到关中来撒野吧?”
她之前的目光都集中在如何打败岳虎,恢复关中上,最多就是顺着他们的商队,把少许目光投向了洛阳和宛城。
西凉的情况,她还真不了解。
项阳道:“凉州之地,整体力量不足以挑战关中,但他们胜在骑兵较多,用兵灵活。”
“而且陇右之地高,而关中之地低,西凉军正是居高临下俯攻关中。”
“岳虎军自身麻烦不断,虽不知以何方法稳住了关东诸侯,但他连进攻我们都不断吃败仗,更加无力反击凉州的诸侯。”
“在此情况下,凉州之军可以从容袭扰关中,却不必担心受到报复,那他们的胆子自然就会大一些。”
“本来,多一股军队进攻岳虎,也是我军所乐见,但是我知道凉州那些叛军多有匪性,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攻取关中的,所以若是采取劫掠袭扰的策略,那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巨大的麻烦!”
项阳采取的亲民策略,争取了大量关中百姓的民心。
虽然大凉王朝还远没有恢复对关中的有效统治,但是在得到民心的基础上,关中百姓的日子越好过,对于大凉军的支持也越给力。
但,如果他们受到西凉军的骑兵袭扰,民生困苦,影响的不仅是百姓的生活,还有大凉王朝的实力恢复!
因此,不论这支骑兵是为何突然杀入关中,只要西凉诸侯也想到关中来分一杯羹,都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