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鹏和于白此时正在同一艘战船之上,冷峻的面容之上没有半分懈怠。
他们现在已经是徐凌风帐下的高级将领,而且在与荆州水军交战之时作战勇猛,得到重视与完全的信任。
因此,他们都知道柴桑城发动总攻,如无意外的话,现在战况应该会非常顺利。
应该说整个进攻柴桑的计划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正因如此杜鹏和于白的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他们是跟大凉军长时间交手,吃过他们大亏的人,怎么想大凉军都没有理由放任柴桑沦陷啊。
即使大凉水军的一支主力船队刚刚受到重创,在外人看来,大凉军有充足的理由放弃支援,现在正在荆州全力恢复元气。
杜鹏和于白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便宜之事。
大凉军的战意一直非常可怕,哪怕处于更加劣势的状况,他们也一定会争取胜机。
除非大凉军真的强到忽视了大江天险,否则的话柴桑的价值就无限大,再加上江夏之战时,项阳竟然能帮助宋齐翻盘,这种神妙的手段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问题是,杜鹏和于白已经广布战船,将大江江面完全纳入己方的掌控之中,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发现大凉水军想要接近到南岸的情况。
看起来,大凉军似是真的放弃支援柴桑了呀。
杜鹏叹道:“我们只怕是又棋差一招了。”
于白皱眉道:“杜将军会不会太涨敌军士气了,我们这样的布置,就算大凉军再擅长突袭也会被发现,说不定大凉军正是被我们的阵势吓住了。”
杜鹏摇头道:“于白老弟,我跟大凉军交手的时间比你更长,当他们进攻江夏之时,我有足够的机会观察他们,临强敌就放弃,绝非大凉军的作风。”
“我敢肯定,大凉军必定隐藏着一手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手段。”
于白无奈地跺着脚:“杜将军,你说的我愿意相信,但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我们无法提前猜到大凉军的手段,根本无法提防啊。”
杜鹏的眉头紧成了一个“川”字,于白的无奈也是他最为气愤的地方。
大凉军又不是三头六臂之辈,为什么他们每次都能想出神妙的冒险策略,他们真就一次都无法做到料敌机先?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看到后方的陆地上已经燃起了滚滚狼烟。
“狼烟?那应该是……求救的信号啊!”
“而且还是从柴桑方向传过来的,不对劲!”
柴桑城之处,是他们扬州军占据绝对优势才对,怎么反而是他们放狼烟求援?
每一支军队都有独特的狼烟,绝对无法冒充,在柴桑城外,他们确实是遇到了极大的险情。
“大凉军!”
杜鹏跟于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三个字。
靠着兵力优势,宋齐是绝对无力反击,在柴桑这片地域,唯一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只有大凉军而已。
“娘的!我们已经把整个大江控制住,大凉军任何动向都瞒不过我们,他们难道会飞不成!”
于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次他们绝对没有大意轻敌,所有细节都做到最完备,为什么依然没有挡住大凉军?
杜鹏恶狠狠地道:“现在想大凉军的手段已经没用了,我们是水军,不可能毫无顾忌地让战士全都上岸支援,做好我们的本分之职,让运输船快点儿卸货,空出大船来等着运送士兵。”
于白苦笑道:“杜将军似乎非常悲观?你确实我们在柴桑的主力打不过大凉军,甚至要通过水路撤退吗?”
杜鹏凝重地点头道:“我们没有找出大凉军的手段,柴桑主力更加不会提防,大凉军的突袭已经达到目的,你想想,他们以前的突袭失败过吗?”
于白无言以对。
……
易秋娴亲领大军冲杀,已经接连击溃了遇到的三股敌军。
扬州军现在应该反应过来了,但他们已经丧失了调整的时间。
正面的攻城军,以极为狼狈的姿态快速退后,连攻城器械也来不及带走了,只求赶紧与大凉军拉开距离。
因为接连几天的攻城,消耗磨了大量的兵力,造成了巨量的伤亡,突然遇到大凉军突袭,直接让他们的战意降到最低。
为首的扬州大将更清楚局势的险恶,这一战他们已经没有丝毫胜算。他们根本不知道大凉军的布置,不知道后面或者其他方向是否还有更多的伏兵。
直接撤退不失为明智之举,哪怕大凉军兵力不足,他们也担心城内的宋齐会借机冲杀出来,让他们受到多面夹攻。
“无胆鼠辈!”
易秋娴看到敌军的应对,立即判断出了扬州军主帅的心态,此时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起进攻了。
柴桑城的城头之上,宋齐看着城外的战局热泪不止。
“没想到,这种时候大凉军还会来救援我!”
宋齐并非杜鹏和于白,他就被困守在柴桑城中,对于外界的信息接收得很少,还以为大凉军是通过“正常办法”渡江支援过来,没有对他们的动机起疑。
再说了,柴桑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如果这次无法将扬州军彻底击溃,等到他们缓过神儿来,谁知道还能否再顶住下一轮的狂攻?
因此,宋齐还算讲义气地带着城中可战之士两千人,打开城门跟大凉军一起冲杀。
易秋娴敏锐地看到了他们的应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现在,大凉朝廷跟宋齐军之间确实是盟友关系,而且大战进入最激烈的阶段,无论如何也要先交扬州军击溃。
不过,易秋娴对于大凉军现在的战略同样极为清楚。
为了一统扬州的大计,再加上应对水军失利的打击,他们必须要把柴桑郡掌控在手中!
不是“他们”的手中,而是“大凉朝廷”的手中!
哪怕宋齐是盟友,也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易秋娴是有自己的道德坚持的,此时出手,按理说是有背义之嫌,然而乱世之时,义理本就淡薄,为了大凉王朝的大业,为了减少将士们的损失,易秋娴愿意背负这样的名声!
她将追击的大军一分为二,正面还是保持着主力冲杀,柴桑战场的首要之务,依然是把扬州军赶出去。
同时,他亲自留下了一千余众战士。
在整个战场上,其实并不起眼。
因为每时每刻战场上都有伤亡兵员,主持的将领需要隔一段时间或者距离就安排少量的军士先照应己方伤员,特别是在战事方向已经大体确认的情况下。
只不过,易秋娴这次留下的士兵多了“一点点”。
宋齐也看到这一幕了,在他的心里没有起疑,反而有些笑话大凉军的主帅指挥失当,太过胆小。
换成他,就先不理会在场的伤员,让他们自生自灭,务求集中所有的兵力,尽快地把扬州军打垮。
大凉军犹豫软弱,他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易秋娴给手下们打了个眼色,外围的将士则是跟着他们一起向着柴桑城的方向靠了过去。
他们的数量只有千余人,在这么大的范围本来就不太显眼,何况柴桑守军的注意力全都在前方的扬州军还有自家主公的身上。
只有极少的侧面的守卫才看到“友军”的特殊举动,不过人家大凉军是前来救援的,之前也是他们自把自为,对不起大凉军,为了这点儿“小事儿”,总不能跟人家翻脸吧?
说不定,大凉军想要把伤兵送到城里来休整?那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
宋齐这一路杀得真爽啊。
哪怕是收复柴桑城的时候,他也没有打得这么爽快过。
主要是之前被压得太难受了,一场败仗接一场败仗,宋齐对于扬州军的愤恨也越来越大。
不过,一路击溃了数以千计的敌军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好像没有看到大凉军的主帅是谁,然后又联想到了刚刚留在后面的一千大凉军。
“不太对啊,在后方收拢败兵伤兵,也不需要主帅亲自坐镇啊,你们有没有看到大凉军的主帅?”
“报主公,没有,只有一些中层将领的样子,但也可能是大凉军数量太多,所以没有碰到。”
宋齐又扭头看了看正面,在远处,扬州军只知道逃跑,没有一处还有反抗的迹象,此次大战已经算结束了。
宋齐狠一咬牙,放弃了持续追杀。
现在回头,最多就是损失一些战果,但是哪怕没有立即杀穿敌军,扬州军的士气也大受打击,后续即使有援军也不敢再向柴桑城移动。
大局已定……只要柴桑城不出意外!
等宋齐带着最亲信的将士回到柴桑城之时,发现正门处已经换人了!
易秋娴带着大凉军服色的战士就站在那里,背后的含义已经不言自明了。
宋齐又急又气:“你就是大凉主帅?你们不是为了为救援柴桑吗?为什么要夺走柴桑城!”
易秋娴淡淡地道:“宋老大说笑了,此乃大凉国土,大凉官军出现在这里有何不妥?再说,您的兄弟同样也在城内,我等并没有发生冲突,大家都有着共同的敌人,许多事情可以再谈嘛。”